祝谌子临证用方选粹

br />     在《杏园金方名医经验丛书》即将刊行之际，我重新走进这
套丛书的资料库——“国医文库”。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抚一
抚老先生们的医案，把恩师的墨宝再描摹一下，或是重新领略一
下声像资料中前辈们的大医风范……业已泛黄的记忆渐渐清晰
起来。心头的点点甘苦，在此刻，都已化为**美好的回忆了。
如今看来，几十年的名医文献收藏整理工作，虽可谓来之不易、
几多艰辛，却又仿似水到渠成一般。能有今天的收获，有几个人
不能不提。
    父亲于我——润物细无声
    在童年的记忆中，父亲从未板起过面孔，或是教训我应该做
什么，然而我人生中的每一步，却无不深受着他“潜移默化式”的
影响。清晨，坐在父亲膝上，仰起头看着他神色庄重地背诵着医
书；午后，缠着品茶的父亲，让他再讲一讲橘井杏林的故事；假日
里，牵着父亲的手，漫步在琉璃厂的街道上，听他聊着古玩书画
中的奇闻轶事，或是看他把搜罗到的中医古本捧回家时那满足
的样子……父亲的种种举动，无不让年幼的我对中医充满了好
奇与想象，而我日后对名医文献收藏的痴迷也应该是源于此吧。
    恩师予我——岂徒学问文章
    在我成年后，父亲因所谓的“历史问题”，被剥夺了看病的权
利，于是让我去北京中医学院找他的师兄祝谌予教授，随他习
医。谁知当我兴冲冲地到了祝老住处，心却先凉了半截儿：批判
祝老的大字报比批我父亲的还要多。祝老得知了我的来意后，
对我说：“我现在的处境也不好，没有精力为你系统地讲些什么。
好在你的中医根底不错，这样吧，我先送你一套中医学院的教
材，你回去自修，有不明之处再来找我。我晚上在家出义务门
诊，你来吧。”
    老师待我如子，不仅传我学术，更为我在医学事业上的成
长，用尽了心血。1986年，老师支持我创办了北京杏园金方国
医医院(原名顺义国医院)，并广邀京城名家刘渡舟、李介鸣、董
德懋、翟济生、赵绍琴、刘贵权、屠金城、张秀琴、裘缉融、肖承宗、
郭荫楠、陈文俊等前辈来院坐诊。此后的几年间，这个京郊的小
医院大家云集，全国各地的患者慕名涌至。老师以古稀之年，坚
持亲自坐诊，历十三载，寒暑未辍，直至生命的*后阶段。建院
伊始，老师曾对我说：“办医院、诊病是为当前服务，若是能将这
些老先生们的经验保存、整理出来，就是为今后服务了。现在有
这么多好老师扶持你，你要耐得住清贫和寂寞，踏踏实实地下十
年苦功，尽可能完整地保存老先生们的学术资料，留待日后的整
理研究。”老师的话可谓情真意切，数十年来，我不敢有片刻遗
忘。**步工作，为每一位老专家设立门诊大病历，由医院统一
保管。同时，选拔青年人才随他们抄方侍诊、详细记录。几年下
来，病案室已初具规模。对于一个学医的人来说，读着这些医
案，尤其是不时还能读到老先生们的亲笔辨证分析，真是莫大的
享受!可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接踵而至：老师的医案中有时会出
现一两味难以理解的药，如果从症状舌脉或是辨证分析去强行
解释，似乎有理，但总感到有些牵强。问题出在病历的记录上，
由于病人太多，抄方学员不可能把老师所有提问和病人的回答
都记录下来，而往往正是漏掉的那一两句话，激发了老师的灵
感。怎样才能把这些闪光点捕捉到呢?我开始尝试白天用录音
机录音，晚上再把听到的补到病历中。可是，当时的录音机效果
不行啊，再加上诊室内外人声纷乱，就算开大音量，把耳朵贴在
录音机上，还是有听不清的地方，于是我又想到了录像。只要能
把老师诊病的全过程拍摄下来，再配以文字病历，那么不但能纤
毫毕现地展现老师的学术，就连老师的接诊技巧、每一步的诊疗
推理思路也都能展露无遗。这个让我兴奋不已的主意再一次得
到了老师的大力支持，碰到不让拍的病人，老师就很认真地给他
讲这个“系统工程”的意义。就这样，祝老的声像病历一拍就拍
摄了九年。于是有了这“国医文库”中的“镇库之宝”。
    在诊疗之余，老师还倡导开展“名老中医经验专题讲座”等
学术活动。几年下来，医院收藏了大量的讲稿、现场录音录像和
老大夫们的亲笔医论、医话及墨宝。现在，这些资料已成为研究
这些名家学术思想的宝贵财富。
    师兄与我——感于心、合于行
    “书不外借，免开尊口”，师兄祝肇刚先生的“原则性”确实
让不少熟人大大地碰过钉子。但对我，这“一定之规”却总能
网开一面：不但能借，师兄索性把家里的藏书搬到了医院的书
架上，这其中就有师兄珍藏多年、由祝老亲笔手书的《施今墨
临床经验集》等书稿。这些年来，我们之间始终保持着这样的
“资源共享”。
    记得建院之初，百事待举，而师兄的协助使很多的纷乱都变
得井然有序。大到医院规划，小到专家接送，一件件小事、一次
次支持，丰富了今天的“国医文库”，更成就了我与师兄几十年的
友情。
    十年前，我曾经治疗了一个重症血小板减少患者，虽然数易
治法，但效果不佳。几个月后，患者拿着一张处方对我说：“我现
在已经痊愈了，是医专的王校长治好的。”于是我登门求教。王
老师渊博的学识、不凡的谈吐令我叹服。更令我惊喜的是，王老
师是北京中医学院第7届毕业生，祝老曾与其讲授《金匮要略》，
并亲自带教临床。这样算起来，王老师还是我的师兄呢!我们
越谈越投机，真是相见恨晚。此后，我们经常联系和交流，我亦
多次恳请王老师退休后与我和师兄祝肇刚先生一道，共同完成
一代名医身后事，系统整理前辈们留下的丰富资料。王老师慨
然应允：“继承发扬老师的学术经验，我责无旁贷。”2004年春
节，我们如约走到了一起。于是，我将医院多年的收藏和盘托
出，并与年轻同仁一道组成《丛书》编委会，由王老师任主编，共
同对曾来本院应诊的十数位名老中医的学术思想进行系统整理
研究。
    结  语
    整理工作是从祝老的晚年医案人手的，着力展现祝老用方
的精妙所在。需要说明的是，这套丛书可能会引用一些曾经发
表过的名医验案，目的是为了尽量保持他们学术的完整性，而并
非掠美。虽然我们水平有限，可能无法尽善尽美地阐发老师们
的思想，但对于医案本身，却未敢增删，希望能与读者分享这些
大家们的“原案之美”。    一
    如今夙愿初尝，且让我在这“国医文库”中，伴着回忆，尽情
地陶醉一番吧。
    薛钜夫丁亥年立夏序于北京杏园金方国医医院
前    言
    时光飞逝，日月如流。一代名医——祝谌予先生仙逝已七
年矣。究习先生数万诊籍，其音容笑貌，时时映人眼帘，思念之
情油然而起。然而缅怀先生，则莫过于继承先生之志，播扬先生
之学。
    吾辈有幸获先生之垂爱，或侍诊其侧，或耳提面命，或攻读
课堂，或拜习卷帙，或阅览诊籍……从先生论方、用方、组方角
度，乃草撰一部先生临证用方之经验集，僭颜日《祝谌予临证用
方选粹》。
    本书以介绍先生临证用方遣药经验为重点。书中首先
载先生方论，简明扼要地介绍了先生方论学思想，然后以经
方、时方、自拟方与经验方为序，介绍了先生临证常用方30
余首。如经方有桂枝汤、桂枝加龙骨牡蛎汤、黄芪桂枝五物
汤、葛根汤、小柴胡汤、大柴胡汤、半夏泻心汤、旋覆代赭汤、
真武汤、当归芍药散等10首，时方有独活寄生汤、逍遥散、六
味地黄汤(附杞菊地黄汤、知柏地黄汤)、补中益气汤、圣愈
汤、五子衍宗丸、八珍汤、柴胡疏肝散、龙胆泻肝汤、完带汤、
一贯煎、补阳还五汤、血府逐瘀汤、升陷汤、香砂六君子汤等
1 7首，自拟方与经验方有降糖对药方、葛红汤、艾附四物汤、
十味温胆汤、过敏煎等5首。诸方先按“组成”、“用法”、“功
用”、“主治”、“方解”(含先生所论)等内容介绍之，继则以
“祝氏临证经验”为题，按其治疗疾病逐一介绍之，并适当选
用典型病案附录于后，全书载病案达l 30多例。于斯可见先
生“古方今用”、“时方活用”及其遣药制方之一斑，堪为后学
者临床诊疗之楷模。
    书稿既成，然吾辈秉性愚钝，学识浅薄，拙笔难挥，诚恐未能
昌明先生之学，乃谨冀同道师友斧正，不胜感激。
    编者
    2006年10月

 十一、治疗痛经
  [临床表现]  经行后腹痛绵绵，经血量少，色淡，伴头晕乏
力，心慌气短，睡眠不佳，面色苍白，舌质淡暗，脉沉细弱。
    [辨证]脾肾不足，气血两虚。
    [治法]补益气血，温养脾肾。
    [方药]圣愈汤加菟丝子、枸杞子、鹿角胶、川断、炒杜仲、
台乌药等。
    十二、治疗功能性子宫出血(崩漏)
    [临床表现]月经淋漓，头晕乏力，腰膝酸软，面色咣白，口
干咽燥，大便偏干，舌淡暗，苔薄白，脉细弱或沉弦细。
    [辨证]气血两虚，冲任不固。
    [治法]益气养血，固冲止血。
    [方药]圣愈汤加川断、寄生、菟丝子、牡丹皮、茜草炭、乌
贼骨、荆芥炭、艾叶炭等。若伴有血块者，加生蒲黄、血余炭等；
脉数有热者，加生地榆、生侧柏等；若腹痛绵绵，四肢不温者，加
炮姜炭、肉桂等；心悸怔忡者，加麦冬、五味子等。
    [附]病案举例
    武某，女，37岁，工程师，病历号c472544，1992年1月17
日初诊。
    主诉月经量多，淋漓不净2年。其2年来月经期延长，经行
第3、4天血量多，伴小腹坠痛，腰膝无力，以后持续10～20天方
净。此次行经20天，色淡有血块。
    现月经净已1周，面色咣白，乏力头晕，腰酸腿软，口干咽
燥，大便秘结。舌红暗苔薄黄，脉弦细。
    辨证：冲任不固，气血两虚。
    治法：益气养血，固冲止血。
    处方：党参10g，生黄芪30g，当归5g，川芎5g，生熟地黄各
10g，白芍20g，荆芥炭lOg，艾叶炭10g，川断15g，桑寄生20g，
菟丝子10g，牡丹皮10g，茜草根10g，乌贼骨10g(先下)。每日
1剂，水煎服。
    服药14剂，其间于1月20日月经来潮，血量仍多但血块减
少，7天即净，他症亦减。嘱服补中益气丸、人参归脾丸20天。
月经于2月20日来潮，经量经色正常，6天即净，无不适感。1
年后随诊，未再反复。
    [按]是案崩漏者属于虚证，系脾。肾不足而致。肾主藏精，
冲任为所系；脾为气血生化之源，主统血。脾气虚则血脱而溢，
肾虚则精不化血，冲任不固，亦致经血淋漓不止。祝氏从脾肾人
手，益气血、固冲任，以圣愈汤加白芍、川断、桑寄生、菟丝子以培
补脾肾而治本；取荆芥炭、艾叶炭、茜草根、海蛸收敛止血而治
标。归、芎之用量小者，恐温通活血太过而不利补涩；加牡丹皮
者，是为配生地黄、茜草根凉血化瘀，清虚热也。辨证准，方药
当，故不数剂而愈。
  十三、治疗闭经(继发性闭经)
  [临床表现]月经中断数月或数年，头晕乏力，面色不华，
手足不温或畏寒肢冷，腰膝酸软，心烦寐差，大便或溏或干，舌淡
苔白，脉沉细。
    [辨证]气血两虚，脾肾不足。
    [治法]补益气血，培补脾肾。
    [方药]圣愈汤加川断、女贞子、枸杞子、肉苁蓉、益母草、
鸡血藤等。若伴胸胁胀满，烦躁易怒者，加柴胡、香附等；白带清
稀，小腹不温者，加熟艾叶、苍白术、乌药等；小腹冷痛者，加肉
桂、小茴香、制乳没等。
  [附]病案举例
  王某，女，31岁，化验员，病历号c429502，1992年6月15
日初诊。
    主诉产后闭经2年。其于1990年6月生**胎时因胎
盘滞留而大出血约2()00ml，经抢救输血而转危为安。以后
泌乳半年，月经闭止至今。现头晕乏力，畏寒肢冷，心烦易
怒，乳房胀痛，无白带，大便干燥，数日一行。舌质淡苔薄
白，脉沉细。
    辨证：气血两虚，肝肾不足。
    治法：补益气血，滋肾养肝。
    处方：生黄芪30g，党参10g，当归15g，生熟地黄各10g，川
芎10g，川断10g，女贞子10g，枸杞子10g，肉苁蓉20g，益母草
30g，鸡血藤30g，月季花10g，王不留行10g。每日1剂，水
煎服。
    1992年7月20日复诊，言服药30剂后于7月18日经行，
量极少，色如咖啡，乳房胀痛减轻，大便已正常，舌淡红，脉沉细。
仍按原法，守上方去枸杞子、肉苁蓉、月季花，改女贞子、川断各
15g，继服。
    7月27日三诊，月经已行3天，量仍不多，足跟疼痛，舌脉
如前。守方加苍白术各10g，隔日1剂。
    8月10日四诊，药后体力增加，畏寒肢冷，心烦易怒均愈。
8月7日经至，量少色黑，3天干净，自觉腰膝酸软，舌淡红，脉沉
细。守7月20日方去王不留行，加丹参30g、桃仁10g、红花
10g、香附10g，又投14剂。
    半年后随访，月经时至，量色正常。
    [按]  因产后大出血而致闭经者并不罕见，每多给妇女造
成极大痛苦，是例甚为典型。一般而言，是病以虚为主，气血不
足、肝’肾受损为多。本案祝氏始终以圣愈汤补益气血为主，兼以
川断、女贞子、枸杞子、肉苁蓉等补肾养肝，同时辅以通经活血之
品，如丹参、益母草、鸡血藤、月季花、王不留行等。补通并用，标
本兼顾，可谓善施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