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中国学术文库海外卷:西洋政治思想史(现代英国篇)

第三章　　
经验及其模式　奥克肖特的历史、哲学与政治之知识基础
　　　　前言
　　　　当人在从事政治行为时，就仿佛在一个无垠无界、深邃无底的海洋上航行。在此海上既无港湾以资屏蔽，亦无浅滩可供下锚；航行既无起点更无目的。一切所努力者仅求平稳地漂浮着。这海不但是朋友，亦是敌人；而此际航行的要领乃在于利用我们享有的行为传统中所蕴含的资源与启示，来克服每一个惊惧危疑的时刻。
　　　　这一段讲词在1951年发表时惊讶了每一个人，尤其令当时举座经年钻研政治理论、出入哲学及科学而充满自信的学者们瞠目，因为这不啻在砸他们的饭碗--它指出了理性主义的误用：我们经由思辨而归纳、抽象、诠析出的一些理性通则并不能使我们的政治更好。发表此说的是甫于1990年辞世的英国学者奥克肖特（Michaei0akeshott，1901-1990）--一位20世纪*重要的英国思想家，而此后誉谤随身亦使他成为当代*受争议的政治哲学家之一。
　　　　奥克肖特治学甚广，其著述兼涉哲学、史学及政治社会思想，故求对其思想体系之理解或诠释允宜由宏观角度为之，先求其全貌，而后再以此作为考察各项专题之脉络。区氏的政治哲学及史学思想颇引人争议，本研究企图从其思想体系轮廓与大要之描绘来协助论定其政治思想，而*后之焦点则集中于其对于政治社群之看法。但此显非易事，故本研究只系循此方式所进行之初探，希企先能对其学说之全貌作一综观，进而深入其盘根错节之处以期解开若干疑点。*后若能对其政治思想中有关政治社群本质之部分有所呈现，庶几可助吾人比较当代有关政治社群理论的诸多不同图像。
　　　　卢梭在18世纪的启蒙运动理性思潮中，大悬反旗而指陈文明发展方向的偏颇；而200年后英国的奥克肖特亦倒戈相向于根深蒂固的20世纪理性主义，痛斥其对人类政治生活的戕害。若两人均非好作惊世骇俗之论者，则在其背后必有诚恳严肃的论述以致读者。有关卢梭吾人知之已详，但对其“后继者”奥克肖特，学界着墨尚不算多（相对于其影响力及高度争议性而言）；除了与他在期刊上打笔仗的口诛笔伐之文外，整体性研究其政治思想的专书始于1990年首出。区氏生于1901年，享寿90；对于这位一生大致伴随20世纪历史相始终的学者而言，似乎此其盖棺论定之时矣。但就思想史而言，虽不宜、也不太可能有所谓绝对的“盖棺论定”之举，然此时却是吾人首次可以开始对他的整体思想展开归结的时机。
　　　　学界对区氏政治思想之诠解，言人人殊，甚至于大相径庭：有认为他是与柏克（Burke）无分轩轾的保守主义（或传统主义）者，亦有认为他是自由主义之理论家；很可能有人认定他是替英国保守党意识形态辩护的代言人，亦会有其他人坚信他只是个纯粹沉浸于哲学思维、立场超脱的学者。本文只企图研究一个问题，那就是他适不适合被称为“保守主义者”？果如是，则是怎么的一种保守主义？这种保守主义应该用什么方式去诠释理解才能尽其精蕴而亦避免误解？然而恐怕通往这个问题的答案之道路必须是迂折的，甚至将圈绕了区氏所有之思想范畴后才能直指目的地。虽然如此，我们的探究亦将不是没有系统、信手拈来区氏之言以论的。我们为了确定指称他为保守主义者是否适当，须先了解他对“政治生活”的理解为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