荫桔梗

有一种稍微特别的纹章，名曰增山雁金。
“增山”是家门之名，即伊势长岛藩两万石的谱代大名增山家。他们去江户城谒见将军之时，是候命于“雁之间”ꨁ的—兴许便是因此，该大名的家纹便定作了增山雁金。ꨂ雁这种鸟儿自古以来常被歌咏描绘，是一种人人熟知的候鸟。人们将大雁飞行的姿态样式化为一种花纹，进而用作了家纹。《宽政重修诸家谱》这份资料中称，那个时代用雁纹当家纹的武家ꨃ恐怕有五十家以上。以雁为素材而设计的纹章本身也绝不在少数。
似乎开篇全在扯些不相干的话题，实在抱歉。前人将雁设计为简化图形时，使用了字母V的钝角化形态“﹀”—当然，展开双翼作“﹀”形翱翔天际的鸟类绝不止大雁一种。这大概就说明了人们对雁的钟爱吧！地方大名拜谒将军时，需按门第和官品在不同的场所候命，候命场所共有七等，“雁之间”是第六等。“雁金”是一种单只雁的纹章，“增山雁金”是以“雁金”为基本构图元素变化而来的另一种雁纹。相对天皇、公卿而言的武士门第，自将军、大名而下都称武家。
被描绘为“﹀”形的鸟，既非鸭子，也非乌鸦，而被限定为雁。因此，若说“﹀”是种图形，倒不如说它更近于文字。作为纹章的“雁金”，也被绘作了古色古香的“﹀”形。有趣的是，除了“﹀”形雁金，另有一种“∝”形雁金纹，那便是“结雁金”。
“结”是纹章设计中的一种变形法，源自以打结绳索的形状来更逼真表现素材的构想，诸如“结柏”、“结梅”、“结桔梗”等都属此类，它除了使图形更富趣味，似乎另有着符咒的意义。我一直以为结雁金亦属此类，*近才知道这好像不对—《一遍上人绘传》这本古画卷中早就出现了画成“∝”形的大雁。换言之，雁自古就有“﹀”形和“∝”形两种画法，结雁金不像是变形而来，而是源自画作“∝”形的雁。言归正传，我们说说增山雁金吧。
这是圆环内斜飞着一对“﹀”形雁金的纹。两只雁齐齐将喙子指向左方，朝着西北飞去。我前面虽说以雁为素材的纹章绝不在少数，但就构图方式来讲，这增山雁金当真是个特例。前人设计的花纹大多左右对称，既美观又具有安定感。而堪称花纹之集大成者的纹章，左右对称的更占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然而，增山雁金别具一格，其对称轴是倾斜的。这种情况很少见，除了新月纹，我再想不出别的例子了。向左上方开口的新月纹，其对称轴确确实实是倾斜的。
我想，*初设计这类纹章的人不该是有意标新立异。就像存在着“雁行”这个词一样，设计者不过是将斜行于天空的大雁和斜挂在夜空中的新月如实摹写下来罢了，自然而然就绘成了对称轴倾斜的纹章。有一次，我接到了一份绘制增山雁金的工作，期间还出了一点小问题。订制和服的客人看到衣上绘好的纹章后，说自家的家纹不是这样的。
“不可能吧？我画的可是正宗的增山雁金。”我如此主张。“客人说雁嘴不对。”内田屋师傅说着，打开了崭新的叠纸包ꨁ，将一件缝制好的丧服展开。因是两周前刚完成的工作，我尚自记忆犹新。
当时收到的是一幅纯黑纺绸带五纹的初裁衣料ꨂ。过去定做丧服的流程是这样的：客人先挑选好纯白衣料，将它送到专门的黑染坊染黑，如果客人指定的是雁金纹，染坊师傅便会将雁金形状的糊浆糊在白色衣料的相应位置，染好后再剥落糊浆，将衣料交给上绘师ꨃ。上绘师仔细描画雁金的嘴、眼等各个细部，将雁金纹正确无误地添绘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