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加利亚中短篇小说集-(上下册)

哈吉·根乔用纸包了一点杏干，纸上写着：“看在圣父、圣子、圣灵的面上，我把这些杏干送给老刺猬斯塔梅诺，阿门。哈吉·根乔赠。”他把这包东西塞给等在门外的姑娘。
哈吉·根乔性格刚毅，意志坚强。这个马尔科王子从不垂头丧气，也不惧怕任何人。他对谁都不服气，也从不写信求人。要是你对他干了什么坏事，要是你欺负他或者嘲笑他，他肯定对你进行报复——请上帝原谅，我要对你说，他肯定对你进行报复。有一回，他买了一头母驴，就打发儿子去干活。他儿子骑在驴背上，从沃尔科爷爷的旁边走过；沃尔科爷爷爱开玩笑，当时就坐在门前的小凳上。他看见哈吉·根乔的儿子走来，就问道：
“纳伊登，你赶着你妈上哪儿去啊？”
纳伊登回家后哭了，说他受了侮辱。哈吉·根乔像头野猪似的暴跳如雷。第二天，他把这头母驴卖给了吉卜赛人，又买了一头公驴，整整赔了三十格罗什。等一切都准备停当，哈吉·根乔就对纳伊登说：
“儿子，你现在就骑上毛驴，从沃尔科爷爷家门前走过。要是沃尔科爷爷看见你，问你赶着你爹到哪儿去，你就对他说：‘我赶着公驴去找你老婆。’”
哈吉·根乔的儿子听了他爸爸的话，不折不扣地完成了任务。从此以后，沃尔科爷爷再也不跟哈吉·根乔闹着玩了。
由于上面这些原因，科普里夫什蒂查的人都同哈吉·根乔貌合神离，而孩子们避他如避瘟疫。要是哈吉·根乔瞅见一帮孩子在玩核桃，这种天真烂漫的游戏也会让他惴惴不安，说是打扰了他，心生怨气。他像猫一样悄悄走近这些孩子，举起手杖吼道：
“狗崽子，你们这些核桃是从哪儿弄来的？快说！”
“我妈给我的，她要我跟内德尔乔玩玩。”一个孩子回答说，他那小鼻子冻得通红，像个甜菜头。
“我爹给了我五个帕拉帕拉，保加利亚旧时货币单位，1格罗什等于40帕拉。 ，核桃是我从彼得·米特罗夫那儿买来的。”另一个戴着他爹长毛皮帽的孩子说。
哈吉·根乔揪着头一个孩子的耳朵，往上提了提，笑嘻嘻地说：
“你这狗崽子，偷了你妈妈的核桃！快说实话！是不是偷来的？”
“哈吉爷爷，我没有偷核桃，我没有偷核桃！……哎哟，哎哟，哈吉爷爷！我压根儿就没有偷过东西。这是我妈给我的。哎哟，我的耳朵，哎哟！哈吉爷爷，好疼！”
“我揪你耳朵，不就是要你疼吗？我揪你耳朵，你就要疼，不会舒服，懂吗？”
哈吉·根乔也用这种办法处罚别的孩子，然后继续走他的路，心满意足，怨气全消。他认为，他这是在教孩子们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是哈吉·根乔在把良好品行的种子撒播在他们的心田。但是，我要向你承认，哈吉·根乔并非什么时候都打孩子，例如，在复活节和圣诞节的时候，他不但不揪孩子的耳朵，而且还劝别人不要打人，因为耶稣此时正在复活。
“耶稣正在复活！”哈吉·根乔说，“是呀，和睦友爱今天复活啦，上帝不准打人。”
不过，这当中也隐含着哈吉·根乔的狡黠，因为在这两个节日，孩子们都要给自己的老师和教育者送些大圆面包、红蛋、白酒或者别的礼品。哈吉·根乔亲自接受这些礼品，尝一口面包，然后摸摸小学生的脸蛋说：
“快快长大，孩子，长得顶住天花板！”
但是，习惯总是比意志和理智更有力量，对于那些不送大圆面包的孩子，哈吉·根乔有时也忘了是在过节，使劲揪他们的耳朵。遇到这种情况，这些孩子就不敢玩耍，不敢在街上乱跑，不敢相互撞击红蛋复活节时，保加利亚人要通过相互撞击红蛋来决定胜负。。不过，哈吉·根乔常常打孩子，是因为他们不会背《耶稣复活》和《天使恸哭》。
哈吉·根乔很喜欢吹牛。有一次，他跟彼得大叔到卡尔洛沃卡尔洛沃，保加利亚中部玫瑰谷中的一座小城。去时，要经过克利苏拉。在穿过这个小村子时，哈吉·根乔要彼得大叔在路边等他一会儿，然后就骑上马，消失在克利苏拉曲折狭小的街道上。他过不多久就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装东西用的毛料口袋。
“你从哪儿弄来这个口袋啊？”彼得大叔问他。
哈吉·根乔于是开始讲这个口袋的来历，一直讲到卡尔洛沃，也就是说，他讲了他在哪儿买的羊毛，在哪儿梳理，在哪儿染色，没完没了。彼得大叔一门心思地想着生意上的事情，并不在意哈吉·根乔在说些什么。当他们两人走进卡尔洛沃时，彼得大叔再次问他：
“哈吉大叔，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这口袋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个问题触怒了哈吉·根乔，他粗声粗气地说：
“闹了半天，原来从克利苏拉到卡尔洛沃，是一条狗在对你汪汪叫呀？”
哈吉·根乔喜欢修房子，也喜欢建造各种羊圈和凉棚。他很少有一年不鼓捣出某个建筑。更难得有哪一年，他的某个邻居不去向法官告状，说这个“贪心之人”把自家的房檐伸展到了别家的院子里。不过，这类官司，或者更正确地说，这类邻里间的纠纷结束时，哈吉·根乔的所有建筑物都还待在老地方，哈吉·根乔家的房檐仍旧像老母鸡的翅膀一样，翘在别家的院子上。邻居的母鸡都祝福哈吉·根乔，因为这位“善人”给它们建造了栖身之所，使它们的幼雏可以免受风雨之苦，可以躲避夏日的酷暑和所有恶劣的自然现象。
走进哈吉·根乔家的院门，简直让你目不暇接：右面有一个园子，每逢节假日，哈吉·根乔就躺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梨树下乘凉，喝他的白酒；平常日子，他翻地，种花，种白菜，栽果树，种洋葱。哈吉·根乔很为这个园子自豪，充分意识到园子和自己的价值，常常邀请客人进去观赏……我还想告诉你，哈吉·根乔一走进园子就得意忘形，不懂一个教员应有的礼貌，隔三差五地把男人和女人领进园子。在炎热的夏季，他连前面提到的那条花哨的灯笼裤也不肯穿。
“人生在世就是要快乐，”哈吉·根乔说，“而不是受苦。”
“你呀，哈吉，佩特科老婆来时，你可不要只穿裤衩……佩特科的老婆会把这事告诉她丈夫，佩特科一生气，就不会请你喝酒。”哈吉伊卡奶奶说。
哈吉·根乔琢磨琢磨，想出一条理由：
“我的裤衩很干净……”
“干净个屁。”哈吉伊卡奶奶只说这么一句，就离开了固执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