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书系黑狱谜局

在围墙的另一边还有一座院子和更多的建筑物。高墙之上也有尖锐的铁刺，窗户上也是铁栅栏。那是一座狱中之狱。 一阵风吹过来，我又闻到那种像腐烂的肉所发出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很快，我就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远处的角落里放置着数具被床单包裹着的人形，那些是尸体，在秋阳之下挥发出气味儿。尸体共有四具，有一具只有其余一半的大小。那是一个孩子的尸体。 我身后的酒馆里，喝酒的人们正在晕晕乎乎地高声哼歌。有人拿出了小提琴来伴奏。他们全都背朝着窗户。 “那是‘普通监狱’！”弗里特坐在椅子上喊叫，令我吃了一惊，又坐了回去。“地狱的缩影！你感兴趣吗，霍金斯先生？” 我咔嗒一声关上了窗户，可是我感觉仍能闻到衣服上沾染到的尸体的臭味——那只是幻觉而已。“在这样污秽黑暗的地方又如何能够生存？” “他们不会活下去的。时间不会太久。” “你对此不在意，先生？” “我对此无能为力，也就不在意了。”他打着呵欠，把帽子摘下，用手指挠了挠竖在头上的短发。我注意到他的左手上戴着一个看起来像是纯金的戒指，这令我很是惊讶。这个男人有妻子吗？有家庭吗？不知何故，我总觉得这不太可能。“我告诉你我对什么感兴趣，先生。”他说。“我曾经被困在这个……”他的手指作出敲击状，琢磨着合适的词以描述，“粪坑一般的地方长达八个月之久。曾经亲眼看到过一个人因玩笑而被折磨至死，看到过夏季酷暑时节尸体被丢弃在那儿腐烂长达数日。我坐在大门口旁边的那条长椅之上，观察过每一个刚刚踏入马夏尔西监狱的新人走进高级监狱这边。没有一个人在进来的**天走到围墙旁边。没有一个。他们中大多数人从来没有靠近过监狱的围墙，所以，我想知道……”他探出身子，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你很勇敢？还是愚蠢？或者只是好奇？任何一个人都能在这里把你弄死……” “请慢用，先生们。”酒吧的那位陪酒女郎把一大瓶酒放在桌上，笑着看向我，“希望你们喜欢，先生。” “嗯，好的。”弗里特缩回身子，“让这城堡里的女士亲自服务，多么荣幸啊。” 他们交换了眼神，看起来并不友善。 我迅速地介绍了自己，希望她不会以貌取人地来评价我。这里的女主人虽不像罗伯特夫人那样年轻貌美，可面貌也生得姣好。她的胸衣束带比之前我看到的松得更开了。 “很高兴认识你，先生。”她的声音像少女一般的清脆，带着一种有些矛盾的口音：一半是小姐，一半是少妇。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上下打量我，一笑就露出了酒窝。“霍金斯先生，请告诉我，你喜欢跳舞吗？” “喜欢，女士。这个得看心情。” “那很好。”她的双眼越过玻璃杯的杯沿上放纵地盯着我，“一定要过来找我，先生。当你有心情时。”她将下嘴唇上的一滴酒吮吸入口中。 弗里特清了下喉咙。“霍金斯先生想了解这里的‘普通监狱’。”他指了指旁边空着的椅子，“你要不要坐到我们这边来？和我们讲一讲墙壁另一边发生的故事。你肯定听到了一些，从……”他稍作停顿，在酝酿着接下来要说的话。“从你的父亲那里。” 我几乎无法相信，那女人的脸色转变得如此迅速。这情形犹如我们置身于一个化装舞会之中，她揭开了脸上的面具，露出美杜莎古希腊神话中三位蛇发女怪之一。的真容，眼神冷漠，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弗里特相当镇定，冲着她得意地咧嘴大笑起来，并为自己斟上一杯酒。那女人如此凶狠地怒视着他，我想他肯定会在我眼前幻化成石头。神话中的情节并没有发生，女人走到我身边。 “先生，您应该在交友方面学得更加明智一些。”她嘘声道。接着，她提起裙子，面带笑容地大步跨向吧台，像是熟练地戴回了之前的面具。“我会找你跳舞的，霍金斯先生！”她高调地扭头冲我喊叫，声音大得整个房间里的人都能听到。几个喝酒的人们相互推肘示意，笑了起来。 “呃，为你的人身安全干杯，先生。如果情节继续发展下去的话。” 我皱了下眉头。“这他妈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刚刚答应要和玛丽·阿克顿跳舞。她是监狱长的老婆。” 我起身急促地鞠了下礼以示歉意，弗里特看起来对我的突然离开并未感到惊讶，他把酒杯拿得更近一些，犹如一位满怀柔情的母亲把她的孩子捧在胸前一样。我离开时，他正拿一支短短的铅笔在他的笔记簿上涂写着什么，牙间紧紧咬着烟斗。当我从人群中经过时，酒馆里的人们纷纷摇起头来。我不怪他们。 我来到了院子里，看到杰克斯正在那里等我，这令我感到心安。从他离开这里到现在不过两个小时，我却感觉度过了一生的时间。我们朝着门房的方向走去，他在那里把我母亲的金十字架的收据交给我，并给了我一小堆银币和铜币。 杰克斯尽力地做出令人安心的样子。“这里有两基尼多的钱币，足够你在这里好好待上一段时间。” “要是不能待在高级监狱这边，怕是没办法好好待着。”克罗斯从大门边的看守值班室走出来，他肯定听到了钱币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响声。他的嘴唇已经肿了起来，那是被我戴着镣铐击打的地方。我才不会说自己对此感到抱歉呢。 “你们这里*便宜的房间在哪里？” 他耸耸肩膀。“那得监狱长说了算，他要从诚实的债务人那里预先收取一周的租金。”他咧嘴说道，眼中显露出怨恨之意，“他会问你要得更多一些，我敢说。” 杰克斯走近了几步，杵在克罗斯的旁边。“多少钱，约瑟夫？”他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却夹杂着一丝并不屈服的固执意味。 克罗斯把双臂交叉在胸前，脚后跟往后移动。“每礼拜两先令六便士。当然，这个价钱的房间，你得跟两名以上的室友睡一张床。” 一周两先令六便士？这个价钱我至少能在一家好酒馆定下*棒的房间了。妓院里也是这个价，突然想到这个了。我神色不安地看着杰克斯：“至少，我还支付得起这个。” “还有食物。”克罗斯继续说下去，扳着他肥粗发红的手指头算起来。“床铺，烟草，咖啡，壁炉的煤炭。你还需要有人帮你洗衣服。都是你在法院开庭之前需要支付的费用，这里四便士、那里三便士；你知道那些律师们的德性。还有办事员。接下来，还要给你的狱友们加餐助兴。还得六先令。哈，天啊。”他双手举起，“我的手指好像都不够用啦。” 杰克斯重重地在克罗斯的胸部捅了一下：“对别人幸灾乐祸可不像是基督教徒所为，约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