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杨三

**章 东家赶集　　说起来，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长白山披着皑皑白雪，整日刮着呼啸的冷风。山上雪厚冰坚，一直到第二年的七月，冰雪才渐渐融化，当背阴坡还残雪点点时，南坡的雪水使许多小草发芽，各种小花都开放了，大山就成了花的海洋。一片片盛开的金达莱，抖着精致细小的绿叶，在山崖上像火一样涂红了群山。它又叫映山红，是这里独有的，特别愿意开放在松花江源头的长白山瀑布两侧。这时，从天池飞泻而下的瀑布，带着大山冰雪的气息，带着映山红花的花香，从山顶奔下，转而形成白河、二道白河、头道松江，到达了两江口，在这儿，江水更大了，形成浩浩荡荡的松花江，湍急地冲进高山，流淌进万年古林里。　　群山起伏，林海绵延，江水在默默地奔流。黑森森的树林渐渐地不见了，树木开始稀少起来，眼前一点点的豁亮起来，原来，江水已流出森林，前边是一片绿油油的大草甸子。青草和天边的白云连在一起，一望无边，白亮亮的大江就从大草甸子上流过去了。就在这个地方，一个奇特的故事就此发生了。　　这片大草甸子的中心地带，有一个小村子，村边上长着七棵大树，村口的石头碑上刻着几个残缺不全的名字“七塔木”。　　这是村名，可外来的人都觉得奇怪，七塔木，“塔”在哪儿呢？而且，还“七塔木”，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塔”，不是真的塔，而是指那七棵大树像塔一样高大，伟岸，所以称“七塔木”，又叫“七大树”，也有叫“其塔木”的。于是这村子就这样留下这么个奇怪的名字。　　但说奇怪也不奇怪，七棵大树的特点很鲜明，好记。又由于其塔木是这片大甸子的中心地带，南北二屯的人来来往往都必须经过这里，于是渐渐的，就在其塔木村中的一个地方形成了一个大集市。这里的村民百姓不约而同地就把其塔木定成了集市，根据村民自己的习惯，每逢一三五或二四六的日子，就成为其塔木大集，届时，各村屯的人都到这儿进行交易，或以货易货，马匹、牛、驴，各种农具，爬犁、镰刀和锄头，日用杂货，年节的供品，烧纸、香、蜡烛，真是应有尽有。一年四季，各种种子，粮豆，更是这里主要的交易物品。因为其塔木产粮，粮豆、谷米多种多样，吃啥可买啥。　　集上*红火的是各种作坊，什么铁匠炉，打制农具和家庭使用的铁器；木铺专门打制各种桌凳、大柜、箱子、木器；还有粉坊、油坊、豆腐坊、纸坊、染坊、铁锅，家家开业，热闹无比。　　集市上，除了卖东西的，还有“工夫市”。　　这工夫市，就是一些找活干的人自己集中到集市的西头一片空地上，男女都有，每个人跟前撂着工具，什么锯子、锤子、斧头、棒槌、墨斗子、纺车子，表明他（她）们是干木匠活儿，种地的长短工，浆洗衣服做家务活的保姆，或是给人干杂活的小打、佣人，都通过这些工具标明自己的身份、手艺。至于价钱，统统由招工和出卖手艺的人自己和人家去谈，去定。在工夫市的旁边，是“人市”。　　人市，就是卖“人”的地方。这里的人，每个人头上都插根草，叫做“草标”，标明自己是“卖”的。这些人都有人领着，或是男领女，或是爹领儿、女，或是丈夫领着妻室，这叫“领标的”。当然，也有些没有“领标的”，就自己在地上拣根草根，往头上一插，那是自己卖自己了。　　在这种集市上，*叫人心酸的是爹娘卖儿女了。你看吧，一遇荒年，这时集市上*让人下不去眼。你看吧，往往是爹娘为了孩子们活命，当爹娘的含泪领着好几个孩子，一个个都插着“草标”，一溜按年岁大小，一排跪在路边，爹娘往往对路过的行人求着：“他大人，行行好吧……领一个去吧，孩子要饿死啦……”　　过路的人往往都流着眼泪赶紧离开，看不下去！一遇这样的年头，一些大户人家往往*愿意来赶“人市”，专挑些年岁轻的，又能干活的买走，为家里增加劳力。也有的大户人家趁机挑“小”，买小姑娘，或为自己挑二房、三房。便宜呀！有时一个大活人只用半斗红高粱就“买”回家，真是人不如牲口啊。虽说是卖人，但爹娘一见自己的孩子被领走，孩子哭喊着爹娘，往往拉着爹娘的手说：“爹！娘！我不去，我不去……”这时爹娘的心都碎了，真是受不了哇。　　爹娘往往跪地给孩子磕头，孩子呀，爹娘这辈子对不起你呀！下辈子俺做你的儿女，卖俺吧！　　这时，爹也哭，娘也哭，孩子也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