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

　　《表情》：　　冶炼厂，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那根粗壮的烟囱，小时候一直在眼前晃。当我离开家乡，它又时常在梦里出现。冶炼厂的后门就是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地方，一个叫上黄的小村庄。那里曾经有很多小山坡、长山头、水井外、下王山，还有树林、果林、庄稼地、棉花地、菜地。那里是每个村人童年捉迷藏，嬉戏，玩雪仗的阵地。新湖塘、坟前塘、八斗塘，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池塘，是男孩子们的天然游泳场。靠近冶炼厂围墙的松树岭，人站在那里，机器咆哮，地动山摇，不免心发慌。谁能到里面上班，那是村人很引以为豪的事情。时代潮流滚滚向前，它的名字一直在换。冶炼厂几易其主，烟囱还一直在，它是家乡重工业的图腾，辉煌的景象犹在。哪怕我跑到再远的地方，永昌也好，横山也好，大云山也好，看得到它就知道离家不远了，它渐渐变成了记忆里的魔棒，家的坐标。大学以前，它始终在我的视野里，冒灰色的烟，白色的烟，直到现在不冒烟。我们小时候上学沿着铁路走，有一段铁路从兰溪西站分叉到冶炼厂和化肥厂（丰登化工），汇入金干线。每天有几趟绿皮列车“哐哨哐哨”地驶过。环城路一带定位开发区以后，山坡变成了马路，厂房，村里统一规划的新农村，树林、庄稼、池塘，全都消失了。“兴工业，促三产”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找不到当初的景象，只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乡愁令人发愁。发小们成家立业，渐渐失去联系，生活的版图越来越大。宽敞的水泥路，到处都是房子，工业化的复制模式，村庄融入了外来人口。多元化延伸，物质生活大大改善。　　冶炼厂以前有澡堂，在里面做工的大人带孩子洗澡，不花钱。能够看到安静下来的庞然大物，那么大的厂房，见到真正的“炉火纯青”。车间异常烦躁，工人们近身说话都要大声吼。他们平时要“全副武装”，脖子里裹着毛巾，头上戴着圆顶帽，脸上黑黑的，露出洁白的牙齿。冶炼厂那时还有双节公交车，“叽叽嘎嘎”，摇摇晃晃。经过“7”字形陡坡，乘客一路走走停停跨江去老城。乡人说的“去城里嬉戏”，这个城就是原来的老城区。那时兰江大桥双向两个车道，圆盘接老城口蜿蜒而下。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停留在九零年代。从吃白糖棒冰一分钱，涨到五分钱，后来一毛钱，我们也渐渐长大了。　　苏联援建的大烟囱是冶炼厂的地标，塔台、吊机、锅炉，零零散散地摆放。杂乱，老旧甚至破败，是一个时代的印迹。曾经如火如荼，如今杂草丛生，机器锈迹斑斑，但它见证着兰溪工业发展的辉煌历史。兰溪人民对冶炼厂是有感情的。它们现在依然屹立在那里，尽管难以抵挡冷清，但它们很艺术，厚重，违和，带那么一点点忧郁气质。这些建筑不应该拆掉，可尝试修复改造，保留原有结构和风格，再融入现代生活元素，结合文化创意和兰溪旅游共享平台，组建艺术区。可以作为影视基地、孵化基地、艺术集聚区、休闲会所等等。　　要想筑巢引凤，需要睿智的眼光和长期的大量的投入，文化和商业联姻，艺术来源于生活，生活给艺术灵感，让冶炼厂以另一种姿态出现，惊艳而不凡。　　*近回去，我发现大烟囱又冒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