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屋缘

　　《屋缘：杜艾洲民俗小说集》：　　说更夫，显得文化一点；其实，老井村里人并不这样称呼，只说是夜晚打更的人。　　除了更夫，他还有一个古人给他起的学名，叫踝夫。更夫做鳅夫之后，有人提议，他是一个丧妻无子女的人，让他夜晚打更*合适。于是，踝夫就成了老井村一名专职更夫。　　仓库里留有老辈人及近辈人用过的打更器具，队长带更夫去挑选。　　他拿起铜锣轻点一棒槌，“锉”的一声，余音缭绕。更夫想：这强烈的震撼力回响在宁静的夜空不得把屋檐下的麻雀也惊得乱飞，更不要说新生儿了?他虽然喜欢铜锣轻巧方便又威风，可还是咬咬牙拿起又放下。　　更夫捡起梆子敲打几下，“梆梆”的闷响与混沌的夜晚倒是十分相配。梆子的把手浑圆而滑润，镂空的开口像孩子虎头鞋上缝制的虎嘴，不用时别在裤腰里不增加负重。他本想选中这把梆子陪伴行走夜路，可转念一想，要是敲梆子报时正巧赶到马大炮家门口，这梆子声哪能压住马大炮的呼噜声呢?于是，他再次快快地把梆子放在地上。　　剩下的*后一件打更器具是一副沉重的破旧铁犁钟，更夫捡起铁锤轻轻敲打一下，铁犁钟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既没有铜锣声惊悚也没有梆子声沉闷。他心满意足，就选择这件！　　队长摇头。心想：你不会死了老婆也丢了魂吧，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就准备一年四季每晚背着十几斤重的铁家伙在村子里游荡?　　从那晚开始，更夫真的背着十几斤重的铁犁钵开始了他的更夫生活。戌时一更，农户人家张罗吃晚饭时候，铁犁铁**次在村庄响起。“铛！—铛！”“铛！—铛！”“铛！一铛！”**更叫打落更，一慢一快，连打三次。每敲打完一个节拍，更夫扯着嗓子喊：“天干物燥，注意火烛！”老井村子居住了两百多户人家，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落。更夫从村子中间两间茅草房里走出来，沿街心那条垫碎砖头废炉渣的路向右走，走到西口转向村庄外围折而左走，到东口顺街心路返回，再到西口，再折而右走。　　不是故意绕弯子，其实村子结构并不复杂，是更夫怕走漏地方，才变得复杂了。　　村子形状像一颗仰面朝上的麦粒，两瓣圆润麦粒唇中间那条凹缝就是街心路。街心路东西两头各有一口老井，深邃深邃那种，打水的汉子永远都想探寻它的深度却又永远不知道它到底有多深。　　村因井而起名，井因村而甘冽。两口老井不但潮湿了汉子的心田，也滋养了全村人的性命，是村子的生命之源。　　只有老井还不够，老井村两口坑塘的水清澈明亮，像张开双臂的胸膛，是一片宽广而无私的爱。妇女们在此举棒槌衣，男人们在此挑水浇灌，孩子们在此光身洗澡。　　两口坑塘首尾相连，坐落在村子西北角。西北角是村子下首，是西北风进村的通道。每年的西北风总是呼啸的、冷冽刺骨的、寒冷干燥的，甚至是猛烈的。　　这里是村子*冷清的地方！坑塘周围长满芦苇和茅草，还有一处长着既不是芦苇也不是茅草的植物，秆笔直而坚硬，根盘旋而错节，只筷子粗细却一米多高；秋天长出的白樱一条一条，像少数民族少女头上编的一束束细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