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言绛帐集

　　《农言绛帐集》：　　再说《尚书》作为上古帝王政书的价值，可以进一步考量其经典意义。司马迁称：“书记先王之事，故长于政。”就是说其中珍藏上古帝王政令，是为官议政必读之书，或可为后世帝王的教科书，贵族子弟和士大夫必修的大经大法。《尚书》要旨可归为敬德重民，明仁君治民之道，明君臣事君之道。上古政治、政法、政策、政令的制度和思想尽在其中，既可考知三代奴隶制及史前社会的制度法典，同时也能发现后来儒学的天命、仁政、德治、和民、安邦、齐家、治国、五行、配天、尊祖、人心、道心等理念，大都是从《尚书》的滥觞中演绎而来。中国诏令奏议文体也渊源于此，官方文书权威命令的口气，简练精确的辞气，都可以在其中找到头绪，真可谓开数千年官书、官文、官话的风气。　　《尚书》中还保留有古代自然地理和社会生活的资料，弥足珍贵。《夏书·禹贡》学界称为我国首部地理书，记载大禹治水踪迹，分述九州区划，以及山脉、河流、大川、土壤、物产等，首开我国地理志之先河。九州之名冀、豫、兖、青、徐、扬、荆、梁、雍等，州名疆界无大改变；所记三大山脉北条、中条、南条，恰将中原为中心的黄河长江流域条分为自然相宜的部分。另外还有九大水系，虽水流较山脉改变较大，但以长江、黄河为纽带的九大江河系统仍可追溯，禹迹可鉴。《周书·洪范》有金、木、水、火、土五行，实在是字字可宝，朴素的唯物辩证法，就在古帝治国安民大规范呈现。《洪范》总列9类不可违背的大法，号称“洪范九畴”，后在民间演化为“洛书”文化，足见《尚书》经典意义之洪阔伟大。　　《尚书》学术是非*大。《尚书》一书传世，可谓命运多舛，以至今本内容仍然是真伪参半，这一点特别值得注意。关于此书笔墨官司，可谓聚讼纷纭，是导演古代重大学术论辩的舞台，举两大历史意义的争论。　　一是汉代学者围绕《尚书》展开的古文经和今文经之争。《尚书》原有100篇，秦始皇焚书后，汉初流传的《尚书》只有29篇，且都是以汉代通行的文字隶书传抄，后来称为今文经。汉景帝以后不断有古文经在民间发现，是先秦古文字刻写的版本，与今文本篇幅文字都有许多不同。其中鲁恭王刘余所得孔子壁中古文书，交孔安国初步整理，版本比今文《尚书》多出16篇。这样一来，经义解释就发生歧异，形成汉代的古今文两大学派。二者间学术观点和研究方法上的激烈争论，以及对后世的深刻影响可想而知了。　　二是伪古文《尚书》的千年疑案，一直到清初才彻底结案，更是惊天动地。案情大白的过程，大致是这样：西晋永嘉战乱后，古今文《尚书》全部散失，东晋初，豫章内史梅赜献给朝廷一部《尚书》，包括今文33篇，以及伪古文25篇。称孔安国保存过的古文《尚书》，并附带有孔安国传。有人论为王肃作伪，王博学而善于作伪，其手段极为高明，确实可以乱真。史称“改头换面，巧为连缀”，南北朝时就在南方学者中流传。唐太宗命孔颖达编《五经正义》，孔为免南北经典不一而杂糅古今经，却不意伪孔部分参入经书。唐高宗时，以孔颖达正义颁行天下，科举考试必用之书，真伪混杂，常人难辨，致后世不识《尚书》真面目。　　自南宋吴械起，学者就为《尚书》真伪献疑，朱熹也有所疑义，元明学者也为辨伪贡献。直到清初考据学家们才彻底颠覆千年伪案，特别是山西人阎若璩贡献*大。阎从20岁作起作《古文尚书疏证》，历经40年，终于把书中伪作一篇篇、一句句、一字字剥离出来。若没有过人学胆学识，没有天下大智大勇，绝无此行此作此功此业。这桩学案的深意显然易见：《尚书》既是古帝王之言，后世历代帝王尊尚，举国学子习读。既然《尚书》有赝作，其余经传有无伪讹，当然也应该考证，从而为考据之学，奠定了学术思想基础。同时也为晚清康有为的《新学伪经考》和民初顾颉刚的《古史辩》，以及先秦经子文献的辨伪工程，开创了新风气。正如梁启超所比喻的，乃中国千年学术的大飓风、大地震、火山大喷火。所以读《尚书》，也要知道它的经典地位和学术品位至高无上。　　2013年清华简*新研究成果发布，从现代考古学的研究结论，再次证明东晋文人梅赜所献孔传本古文《尚书》为伪造。今文《尚书》、古文《尚书》、伪古文《尚书》三大系统，虽然在学术论辩中已经分清是非，但是今日通行的《十三经注疏》本《尚书》，正是今文尚书与伪古文尚书的合编，对此初习《尚书》者定要回溯学案，标注出真伪目录。宋清以来经学家们前仆后继地考据辨伪，《尚书》伪篇已经完全分辨清楚，研究引用者自可取真弃伪。当然有人也提出伪书利用问题，认为《伪古文尚书》不可作先秦经典，但可作为魏晋时期的思想和社会历史资料，那就是文献资源的合理开发利用课题，非属学术便置之不论了。　　关于习读《尚书》。此书素称古奥难解，凡触摸翻阅过此书者，皆知当是十三经中*难读的经典了。据说司马迁对此书也不能完全读懂，作《史记》也只能抄录读懂的文字，艰涩难解的便加回避，慎言其余了。韩愈在《进学篇》中也说“周诰殷盘，估屈聱牙”，唐大古文家道尽了古今读《书》人的感慨。难读费解的困惑，根本原因还在于《尚书》时代实在古远，由此也证明其确是现存*老的文献资料。正因文献古老，又是记言史书的体例，所用都是当时人通用的语言，距今已三四千年，古今语言隔膜太大了。从《尚书》文字可见，所用词汇有些不仅在今语中消失，就是先秦文献中也极为罕见。语法方面虽不像词句变化之大，但是词序安排仍有许多不同之处，今人阅读难免感到拗口别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