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四面山

引子 之字拐，两头甩 “之字拐哈——” “两头甩哟。” “踩稳当啊——” “盯得紧哎。” “嗬着起，爬——坡。” “嗬着起，上——坎。” …… 两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抬着滑竿儿，艰难地爬行在崎岖而陡峭的山路上。汗水爬满他们的脸颊、脖颈，湿透了他们的衣衫，连裤子也湿得能滴出水来。所幸的是，这一路上山，两旁都是苍翠的树木，时而有大树遮阳，他们不会一直顶着烈日前行，能够踩着太阳透过树叶的间隙投射下来的斑驳光圈，避开烈日的炙烤。 “毛狗，又来一桩生意哈。”路人笑着说。 “下苦力，算不上是生意。”在后面抬滑竿儿的男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回答着。他就是路人口中的毛狗。 “不管叫不叫生意，有钱挣就行。”在前面抬滑竿儿的男人说。 “你白老实，遇到毛狗这样的好搭档，是你的福气。”路人说。 在前面抬滑竿儿的白老实笑着说：“是是是，毛狗大哥力气大，每回抬滑竿儿，上坡他喜欢走后面，下坡他喜欢走前面（抬滑竿儿时，上坡走在后面那个人承受的重量要大得多，同理，下坡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承受的重量也要大得多），不欺负老实人。” 抬滑竿儿是一件非常耗费体力的活儿，因为是山路，滑竿儿上坐着的又是游客，抬滑竿儿的人通常极为专注，脚步出不得一丁儿点差错，稍不小心，便会带来极大的危险。也只有在这段少有的平坦的山路上，毛狗和白老实才敢在喘着粗气的同时稍有放松，和路人搭话。然而，他们即便是在说话，眼睛也紧盯着路面，不敢有丝毫闪失。 在这一小段难得的平路上，抬滑竿儿的人可以踩着平稳的节奏，一步一颤，让坐在滑竿儿里的人感觉到很舒适。然而，又有几人知道，在这一步一颤中，有着多少身体的疼痛，有着多少生活的艰辛……汗水，如盐一般腌渍着那一对青竹竿儿，腌渍着抬滑竿儿的人的肩沟……一步一颤，其实是一步一疼痛啊！ “陡坡——” “陡上。” “越陡——” “越好上。” 又遇上陡坡了，毛狗和白老实吼着号子，抬着滑竿儿，努力地往前走。毛狗和白老实明显比刚才更吃力了，不光是他们气喘吁吁，那对青竹竿儿气喘吁吁，颤抖着，嘎吱嘎吱地喘着粗气。 滑竿儿上坐着的，是一位外国女游客，大概三十来岁，金发碧眼，她虽然不是很胖，但身材高大，体重也不会太轻。她躺在滑竿儿上，并不那么神情自若，兴许是**次坐滑竿儿吧，她双手紧紧地抓住滑竿儿两旁的扶手，仿佛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会从滑竿儿上晃下来似的。她根本无心欣赏眼前这大好的风景：郁郁葱葱的森林，高高低低的石板路，林中绽放的野花，石头间的涓涓细流…… “大姑娘啊——” “心头慌哎——” “她担心啊——” “晃下来哎——” “轻点甩哟——” “稳倒踩哈——” …… 毛狗和白老实吼着号子，吼这个号子的过程，其实就是讲笑话的过程。 “你们在说我吗？你们说的大姑娘，是我吗？”滑竿儿上的外国游客仿佛听明白了这组号子，她说，“慢点慢点，我**次在这样陡的山路上荡秋千，不要把我晃下去了。” “噗——”白老实笑出了声儿。 毛狗也想笑，但他忍着，没笑出声来。 这位外国游客可真会开玩笑，竟然把中国的滑竿儿当成秋千。 游客可没有笑，她又紧了紧抓住滑竿儿扶手的双手，躺在滑竿儿的躺椅里，显得更加紧张。 “大姑娘哎——” “你莫怕呀。” “稳得很啊——” “晃不下呀。” …… 毛狗和白老实在用号子安慰紧张的游客，让她安心地荡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