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行

**章 晚饭过后，秦朗放下饭碗就去拿起小提琴练了起来。魔都交响乐团招聘复试的通知他终于等到了。在这之前，秦朗跟来自世界各国的100多名乐手，一起参加了魔都交响乐团今年招聘的面试和初试。一阵比拼，只剩下10人进入*后的复试，其中就包括秦朗。秦朗知道*终是两取一，长笛、小号、大提琴、中提琴、小提琴各有一名幸运者将获得入团就职的机会。秦朗也知道他的对手是来自新加坡国立交响乐团的一名小提琴手，是个华裔女孩，名叫罗雅玲。听说这个女孩是曾经留学德国汉堡音乐学院的研究生。初试时，秦朗听过她的演奏，技巧、音色都非常棒。秦朗不禁暗想： 我跟她有得一拼。 听到儿子进复试了，秦悦悦也非常高兴。吃晚饭的时候，秦悦悦兴致勃勃，把一瓶啤酒全都灌进了肚子里。 秦悦悦没有像往常那样勤快地收拾起碗筷，拿到厨房里去洗，而是呆呆地坐着，像是在听儿子拉小提琴，其实她是在忍着突然而起的胃疼。秦悦悦感觉疼得越来越厉害了，实在坐不住了，她好想睡到床上去，于是硬撑着站立起来，忍住胃疼关照儿子说： 妈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今天已经练得够多了。秦悦悦捂住肚子，踉跄着走进房间去了。 秦朗看一眼墙上的挂钟，8点还不到；再看一眼桌子上杯盘狼藉，一只喝空了的啤酒瓶也没收拾掉，依旧站在桌上，心里就不免嘀咕： 妈妈从来没这么早睡过，也从来没有饭后扔下一堆脏碗先顾着去睡觉的。今天是怎么了呢？ 秦朗稍稍停了一下，便又很快恢复了拉琴。还得练，万无一失才好，无可挑剔才好！秦朗苛刻地对自己说着，拉得更起劲了。白天他几乎没休息过，一直在练。 秦朗就读于中央艺术大学，才本科毕业。听说上海的魔都交响乐团有招聘，秦朗就毅然放弃考研究生，从北京回到了上海，回到了妈妈的身边。秦朗从小由妈妈一个人抚养。妈妈的含辛茹苦在秦朗幼小的心灵里留下难以忘却的记忆。秦朗知道妈妈平日里省吃俭用都是为了什么。早点参加工作是秦朗一直的心愿。 上大学期间，秦朗每年的学费加上吃饭住宿总要4万多元。秦朗知道妈妈的工资是多少，他曾经暗暗算过家里的开销： 妈妈每月的工资除去还银行的房贷、给秦朗生活费，已所剩无几。秦朗不知道妈妈每年替他交的学费是怎样攒下来的。有年秦朗放暑假从北京回到上海，他想给妈妈一个惊喜，特意事先没跟妈妈打招呼。这天是星期天，正是家家都在准备午饭的时候。秦朗开门进家，就直奔厨房。他想妈妈此刻一定是在厨房里忙着的。他真想立刻吃到妈妈做的饭菜。妈妈果然是在厨房里，也正在准备午饭。可是，秦朗并没有看到任何菜肴，只看到一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剩下的冷饭；妈妈正在往一只放了点酱油的碗里倒入开水。她在冲酱油汤！这难道就是妈妈今天的中午饭？妈妈在家就是这样生活的？平日里妈妈给秦朗打电话，每次都会叮嘱儿子： 去食堂吃饭，喜欢吃肉就买，钱不够只管跟妈妈说，妈妈会给你卡里打钱的，你放心吃吧，千万不要省。可是她自己却是这样节省！秦朗感到好心疼，鼻子一酸，眼睛模糊了。 妈妈看到儿子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非常高兴，但她马上慌乱起来，想把冷饭和酱油汤藏进碗橱里去。秦朗什么话也不说，拽着妈妈就往外面跑。妈妈问： 你要带我去哪里？ 秦朗不停步地说： 吃饭。 妈妈就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一声不响，低着头乖乖地跟着儿子跑。 秦朗把妈妈带进了小区门口的徐汇酒家，让妈妈坐定，随后就开始点菜。秦朗先要了一条清蒸鳜鱼，他知道妈妈*喜欢吃鱼。然后又点了一个糖醋小排，这是他自己和妈妈都喜欢的，再要了一个蔬菜。他算了一下菜价，确定自己口袋的钱够付后便将点菜单交给了服务员。 很快，菜就端上桌来。秦朗不断地给妈妈夹菜，逼她多吃点。 吃好饭，妈妈想抢着去买单，却被秦朗死死按住手，坚决不许她掏钱。*终还是秦朗把吃饭钱给付了。付好钱，秦朗就开始安慰妈妈说： 我现在能赚钱了，我是用自己赚来的钱请妈妈吃饭的，你高兴吗？ 听儿子说能赚钱了，妈妈却不高兴反而担心起来，问： 你做什么了？你不好好念书，赚再多的钱妈妈也不会高兴。 秦朗解释说： 我教小孩子拉琴了。都是利用休息天做的事，并不影响学习的。我们学校旁边就有琴行，琴行很欢迎我们艺术大学的学生去他们那里上课。我每上一课就可以拿到一百元，说是上课，其实我自己也在练琴的，一举两得。再讲，对于大学生来说，多接触接触社会也没有什么不好。 秦悦悦一听顿时释然，赞许地说： 那倒不错！ 决定回上海之前，秦朗征求过盛林老师的意见。盛林以前是魔都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秦朗上大学之前的小提琴老师，近年做了魔都交响乐团的艺术总监。盛林说： 工作也是学习，进乐团工作也不错。 盛林还认真地关照秦朗： 好好准备好好表现。不要指望我能给你开个后门。再说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乐团招聘考试有10个评委老师呢，要被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认可才可以的。不过我相信你的能力。说实话我也很想你能进乐团工作。 秦朗对自己很有信心。在大学里，他学习成绩优良，还在全国小提琴比赛中获过银奖。 复试的指定曲目是帕格尼尼的《无穷动》、萨拉萨蒂的《流浪者之歌》以及巴赫的《d小调双小提琴协奏曲》。都是秦朗从小就会拉的，进了大学后又专门跟老师学过，也不知道练过多少次了，又在各种场合演出过，熟得不能再熟了。尤其是帕格尼尼的《无穷动》，老师特意跟他讲过，这是乐团考试的试金石，是想进乐团者必须具备的敲门砖。整整251小节2307个16分音符的跳弓快速跑动，包含频繁换把、各种调性的不断变换，要求不能停顿、没有错音、保持匀速，这很能检验演奏者的基本功。秦朗早在上大学之前就能做到一点不错地背谱演奏，并且是极快的速度。秦朗拉得*快的一次只用了3分10秒，比他崇拜的帕格尼尼本人的演奏只慢了10秒。 拉这种烂熟于胸的曲目对秦朗来说，只是下意识地让它在自己的左右手的配合中自然流动。他需要用心做的，是更高要求地保持乐曲适当的情感起伏，使其更为生动悦耳。拉另外两首曲子同样如此。 秦朗一鼓作气又拉了一遍帕格尼尼的《无穷动》，看一下表，3分15秒。再来一遍！秦朗感到不满意，用手抹了一下已沁出微汗的额头，又举起了琴弓。突然，一阵呻吟声传进秦朗耳朵里来了。仔细听，像是妈妈的。秦朗忙放下琴，疾步跑进妈妈的房间。秦朗打开灯一看吓了一跳，只见床上地上都是妈妈呕吐的东西，稀里哗啦一大摊。让秦朗吃惊的是呕吐物里竟然有鲜红的血。见妈妈睁眼醒着，痛苦地看着自己，秦朗不禁惊叫： 妈妈，你怎么吐血了？ 妈妈有气无力地回答： 我胃疼得厉害。 秦朗慌了，不敢怠慢，忙打电话叫来一辆出租车，他想带着妈妈赶快去医院给她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