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山河异志4

瘦月，愁云。 京郊岔道上枝丫交错，草木横生。 斑驳的树影好像无数只被拉长扭曲的怪爪，纷纷从两侧探出，争先恐后般抓向那乘匆匆奔行的小轿。 随行的几名劲装汉子皆非弱手，就连两个轿夫瞧着也是孔武有力。然而他们似乎经历过厮杀，身上大多带伤，步履一快，落脚声便有些沉重。 再走出一程，领头那汉子突然打了个趔趄。旁边一名少年眼疾手快，赶紧将他扶稳：“康大哥，你怎么样？” “还撑得住。”那康姓汉子喘了几口粗气，弯腰抓了把土，按在了肩头伤处。 见他指缝间依然有血水渗出，那少年便从衣角撕下块布条：“那样止不住血，我替你包扎一下，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那康姓汉子稍作犹豫，又冲周遭的几名手下低声道：“你们接着赶路，我和黄蛮子一会儿就跟上来。” “是。” 其他人脚步不停，继续护轿前行。那个叫黄蛮子的少年将他扶坐在路边，又从怀里摸出只巴掌大的牛皮囊递了过去：“康大哥，这东西你先帮我拿一下。” 那康姓汉子弹开囊上木塞，只觉一股酒气扑鼻，不由得眉头拧起：“哪儿来的？” “老邹的藏私。方才我经过他身边时，悄悄给顺了过来。”黄蛮子嘴上说着，手上也没闲，几下扒开康姓汉子的衣襟，将其肩头露出。 这老邹是个酒腻子，然而此趟差事极其紧要，他不敢当众喝酒，就提前备了只小酒囊藏在身上，趁人不备，便会偷抿一小口解馋。老邹自以为无人察觉，不想却被这黄蛮子瞧在眼里。 康姓汉子一琢磨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恨骂道：“这老邹真是狗胆包天，回头定要找他算账！” “也亏他有这好酒的毛病，权当是金创药了。康大哥，你忍着些。”黄蛮子要过皮囊，将酒淋在了他的伤处。 这酒极烈，肩头登时火燎一般，那康姓汉子虽死咬着牙关，仍疼得连连闷哼。黄蛮子也不多言，借着酒水将那创口处的血污清洗干净，再把那备好的布条缠实裹紧。 包扎完毕，康姓汉子已是满头大汗，刚要起身，却被黄蛮子不由分说地按了回去。 “歇口气，*多一顿饭的工夫就能撵上他们。” 康姓汉子拗不过他，只得点头同意。黄蛮子沉默了一阵，又问道：“康大哥，你身上还有吃的没？” “没了，”康姓汉子两手一摊，“干粮都在疤脸那儿备着，落凤滩中埋伏那会儿，大伙只顾着护轿逃走，哪有心思去他尸身上捡回来？忍忍吧，等交了差，大哥带你去京城*好的馆子吃个够。” 黄蛮子朝那漆黑的来路瞧了一眼，幽幽道：“那十来个断后的弟兄，这会儿也没跟上来，怕是都死了……咱们……能活着到京城吗？” “怕了？” 黄蛮子“嗯”了一声，没再接言。 望着面前那张稚嫩的脸庞，康姓汉子忽然有些心酸。别看这黄蛮子生得牛高马大，实际岁数却不到十五，这趟要命的差事还没走完，同伙已然折损了十之八九，叫他如何不害怕？想到这儿，康姓汉子又叹一声：“只要大哥在，定会护你周全……唉，也赖我，不该拉你来蹚这浑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