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滚烫

打开两个班的QQ大群，章遇宁的“特别关心”依旧没有提醒。 不过因为今晚群里大家没什么动静，聊天记录比较少，所以很容易翻到傍晚六点钟左右四班一个男同学吆喝过要不要打篮球。她班上有个男同学问对方有哪些人，对方估计正忙着在球场上流汗，没有再回复。 章遇宁想，若非在球场外被砸那一下，她不会知道，原来这段对话和他有关。 是他吧？ 章遇宁不认为自己会听错瞿闻宣的声音。虽然她那会儿非常晕。 能来这边的球场打球，是不是说明他家在这附近？ 起码应该不远。 毫无意义地飘了会儿神思，章遇宁关掉电脑，走去窗前打开纱窗，从窗户外面的晾衣竿收取早上洗的新睡衣。 忽然，上方掉下来一条男式裤衩，恰好落在她的手上。 “……” 不难猜测，是楼上晾衣服没挂牢。 如果是女人的衣物，兴许章遇宁还会好心帮忙捡进来找楼上的邻居认领。可男人的东西，于她而言着实不方便。 章遇宁当机立断要拨开它、让它继续自由落体到下一层楼去，上面却有人喊：“不好意思王阿婆，又麻烦你了！我现在马上下去拿！” 这声音……嗯？幻听了？ 章遇宁怔然，探出脑袋，朝上面看。 四楼的窗口，一张同样探出来的少年人的脸，正朝她这下面看。 四百多度的近视令章遇宁下意识地微微眯眼。 即便如此，昏暗的光线之下，她仍看不清楚少年的模样，仅凭方才那个嗓音将对方的模糊轮廓与她判断的声音主人做比较，认为是像的。 章遇宁立刻去书桌的抽屉找出旧眼镜戴上。 等她折返窗前，四楼的窗口已经空无一人，仅余一件蓝色球衣晃荡在晾衣竿上。 章遇宁低头看还在她手上的裤衩。他到底来不来取了…… 林跃点开突然进来的连续五条短信： 【你的裤衩要是飞到楼下女生宿舍的晾衣竿上，你会不会捡回来？】 【刚好还是我们班女生的宿舍！】 【还被其中一个收衣服的女生接个正着！】 【女生看见你了！】 【也知道裤衩是你的！】 【一中新修的学生宿舍男、女生楼分开两栋。】 【旧宿舍楼里，男生宿舍在女生宿舍楼下，不在楼上。】 【我们班男生和女生的宿舍不在对应的上下楼层。】 【综上，你说的情况不可能存在。】 【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 回的什么东西，当做题呢？ 自己也是脑门被夹了才会问林跃。 瞿闻宣丢下手机，考虑了一会儿，开门快步走出卧室。 客厅里刚由瞿正民安排上晚饭的雎雎“哎呀”大叫一声捂住双眼：“宣仔你怎么只穿裤衩呀？” 瞿正民立刻抄起纸巾盒丢向瞿闻宣：“你要不要脸？” 瞿闻宣抬手挡掉攻击，躲回屋里。 他又不是故意的，夏天哪个男人在家不喜欢打赤膊？以前只有他和瞿正民两个住，随性惯了，现在还没适应雎雎的存在，才一时没注意好不好。 他随手捡起之前换下的衣服，穿上后意识到衣服上全是打球留下的汗臭，他又脱掉，从衣柜拿新的。 瞿正民看他穿戴整齐来回进出卫生间两趟分别刷牙和洗脸*后似要出门，没忍住好奇：“你上哪儿去？” 瞿闻宣不答，只问：“楼下王阿婆*近是不是搬走了？” 瞿正民：“她儿子接去加拿大了。” “你怎么也不告诉我？”瞿闻宣恼火地又从瞿正民买给雎雎的水果里顺走两颗梨，直奔三楼。 熟门熟路地找到302单元门口，他抬手要敲门，门率先从里头打开。 猝不及防门外杵着人，章遇宁登时驻足。 隔着防盗门，身穿干净白T的瞿闻宣笑得一如平日学校里那般清爽帅气：“章同学，原来你搬来这儿了。我就住楼上，你邻居。” “瞿同学，这么巧。我以为我没戴眼镜认错人了。”章遇宁打开防盗门，也轻轻笑了笑。 在今天之前，他们的交集*初源自高一的数学竞赛集训班。高二分科后，各自为三、四两班的数学课代表，时不时一起被叫去数学老师办公室拿作业或者发卷子，偶尔也相互传达数学老师的通知，所以彼此不算陌生，不过一直以来也仅限于此。 瞿闻宣闻言顺势将捎下来的眼镜递还给章遇宁：“你的眼镜在我这里。摔坏了一半镜片，我在想怎么赔你。我们打球撞伤你也还没跟你道歉。” “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章遇宁接回来。本以为整副都找不回来，现在倒能省笔镜框的钱。她很喜欢这副镜框。 “你的伤势怎么样？”瞿闻宣的视线落向她的手臂。抹的药水把她白皙的皮肤染成黄色，一小块一小块分散，从手背、手心分布至胳膊肘。 章遇宁往身后藏起看起来不美观的伤口：“我没事，你们不用内疚。” 瞿闻宣说：“如果后续有任何情况，你一定告诉我。我会对这件事负责。” 章遇宁点头：“好的，瞿同学。” 瞿闻宣*后亮出两颗梨：“这个送你。” 章遇宁先一愣，又轻轻笑了笑：“谢谢。” “别客气，不是什么好东西。行，我回家了。有事随时找我，没事也可以找我。”说完，瞿闻宣就跟阵风似的往楼上去。 章遇宁喊住他：“你等一下。” 瞿闻宣回头。 章遇宁：“你的……衣服不是掉到我这里了？” “啊，对！我差点忘了。”瞿闻宣笑着走回来。 “还在外面的晾衣竿上，你来拿吧。”章遇宁请他进门。 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认为自己拿着他的裤衩不好，她又把它挂回去了。方才她开门，其实是打算上四楼确认。 瞿闻宣跟在章遇宁身后往里走。 这里的格局和他家一样，八十平方米的两室一厅一卫一厨，以前独居的王阿婆还没搬走，他经常下来。并非每次都为了取回他掉落的衣物，而是偶尔上下楼碰到时，他会帮王阿婆拎拎菜、背背米，或者王阿婆找他看一看电器为什么不运作了。 现如今明明同样的空间，未曾重新装修，却焕然一新。不仅仅是家居摆设的区别，更多的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氛围。整体感觉没偏离章遇宁一直以来留给他的印象：恬淡而不冷淡，爽朗又算不上热情。 走进卧室，一股淡淡的幽香即刻萦绕鼻间，应该是香水。不过过去有限的接触里，瞿闻宣不曾在章遇宁身上嗅到过。学校里只有私底下偷偷化妆的女同学身上会喷香水，章遇宁不在这个范围里。 就在怀疑这可能不是章遇宁的房间时，瞿闻宣看到了书桌上熟悉的“五三”和“王后雄”，还有一沓卷子。书桌上方的墙上则贴着《灌篮高手》的全员海报。 虽说女同学看《灌篮高手》并非稀罕事，但当下发现她这新的一面，瞿闻宣是意外的，问：“你也喜欢？” 章遇宁轻轻耸肩：“不喜欢的人应该是少数吧？” 瞿闻宣：“*喜欢里面哪个人？樱木还是流川枫？” 章遇宁：“仙道彰……” 同样是热门人选，她的答案没爆冷，瞿闻宣扬眉：“巧，我也*喜欢他。” 章遇宁知道。 每年篮球赛，校刊都会做一期专题，展示各班王牌球员的风采，他高一就上过，短短两百字的介绍里，提到过他*喜欢仙道彰，理由是他做不到仙道彰的潇洒脱俗，在篮球场上胜负欲旺盛。这无异于是向其他班挑衅宣战。 可惜**年他所在班级男生整体水平不行，他个人再厉害也带不动。高二分到新班级后，他才拿到**。总决赛那场还是和她的班级打。而他登在校刊上的介绍完全复制高一那一版，据在校刊编辑部服务的虞晓羽说，是他不愿意浪费时间接受采访，美其名曰他初心不改，建议校刊旧稿循环二次利用。 打开窗户和纱窗后，章遇宁让出窗口的位置。 瞿闻宣的厚脸皮临到这时感到些许挂不住，快速走上前以迅雷之势捡走晾衣竿上他的裤衩。他将其揉成一团攥进手心里背到身后，看回章遇宁：“太不好意思了章同学，以后我晒衣服一定注意，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邻里之间相互照应是应该的。”章遇宁装作淡定而不在意的样子，重新关上窗户和纱窗。 送走人，章遇宁折返卧室。 手心攒了不少细汗，她索性就先不关空调，由它继续运作。她自个儿其实只吹电风扇，决定上四楼前猜测他可能会来，她才刚打开空调的。 这会儿章遇宁将电风扇也拧到*大挡位，想吹散空气中的香水味。原本担心房间总闷着气味不好，哪料喷多了，没能做到宁军霞屋里那般浓淡适宜。早知如此，不如不喷。 环视一圈这个十五平方米左右井然有序的空间，章遇宁坐到电脑前，抓起那两颗梨，凑近鼻间深嗅它们鲜甜的清香，欣然接受QQ消息里明天和虞晓羽一起写作业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