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纯中篇小说集

阿P正传 **章 序 我要给阿P做正传，这个想法已经有好多年了。但一面想做，一面又犹豫不决，足见我不是一个“立言”的人。因为正像大文豪鲁迅先生所说：“从来不朽之笔，须传不朽之人，于是人以文传，文以人传——究竟谁靠谁传，渐渐地不甚了然起来。”而现在终于忍不住要传阿P，仿佛思想里有鬼似的。 然而要做这一篇速朽的文章，才下笔，便又想打退堂鼓。先前我曾经给本市两位著名人士写过传，或曰报告文学———一个是赫赫有名的老板，龙城首富，我狠狠地颂扬他一番，当然也狠狠地“宰”了他一笔，哄得我老婆颇开心，一时不再说我这个作家“百无一用”；第二个是市里的一名老领导，他虽然退下来了，但尚能发挥余热，为他写完书，人家帮我家亲戚朋友办了一堆事情，让我很有面子。这个阿P，要钱没钱，也不是什么领导，况且和我非亲非故——他活着时，我只见过他一面，没说上几句话，并不曾特别留意他先前的“行状”——既如此，干啥非要为他写传，而且还要冠名正传，于我也是一时想不明白——或许我渐渐发现，他的某些“行状”，身边人不乏有，乃至我本人似乎也有。难道与这有关么？ 这且不说，才要下笔，便发现困难和大文豪当年所遇差不多，什么文章的名目呀，立传的通例呀，乃至阿P的名字、籍贯什么的，都吃不准，对不上，拿不定。别的暂不提，单说名字，他活着时，人都叫他阿Pi，据说也有人叫老Pi，他死了后，没人再提起他。因之我这篇文章便面临着一个大大的难题：阿Pi——阿皮？阿邳？倘或是阿屁？抑或阿痞？……首先，我猜想，阿屁是断然不会的，我不能凭空糟蹋人家；听说他生前比较顽劣，会不会是阿痞？似乎也不大像，因为据说Pi是他的姓，不是名，那么阿皮或阿邳的可能性便非常之大，皮姓和邳姓百家姓里都有，生活中虽不常见，但也偶尔能遇到姓皮或者姓邳的同胞。然而到底是哪一个？一时又拿不准。我不想皮冠邳戴。当然，我可以深入生活，到他生前居所附近的派出所或街道办居委会调查采访一番，想想却又作罢，一则我不愿张嘴求人，二则怕麻烦，何必为这点事费脑筋呢？俗话说前有车后有辙，当年大文豪不是写过一个阿Q嘛，模仿他老人家一下又有何不可？虽有抄袭之嫌，但也不至于吃官司。于是便师出阿Q，略做阿P。这完全是盲从人家，自己也很抱歉，但大文豪尚且如此，我还有什么好办法呢？只希望将来北京大学的陈晓明先生及其弟子们，或者能够寻出许多新线索来，但是我这《阿P正传》到那时却又怕已经被人忘了。 以上可以算是序。 第二章 南城名人 我们城市的南城区，有一条著名的街道——汉华街。猛一听这街道的名字，很高端大气上档次，它就该繁华。实则它著名，另有原因——它是因脏、乱、差而出名的。这条街统共不过六七百米，而且还是条斜街，曲曲折折，坑洼不平，时常还有污水横流，臭气烘烘。它处于城市边缘，城乡接合部，三不管地带。以前这一带有几家工厂，像什么化工厂、化纤厂、纺织厂等，如今这些厂子早都没了，遗留下不少老旧小区，有的还是棚户区。街里面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私宅，当然更不缺少违建，致使道路越来越难行。十多年来，几次传言这一片要进行旧城改造，汉华街首当其冲，却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汉华街依然如故，而且似乎更古老了。城市的重点发展方向在北、东、西三面，南城的事不好办。 话说回来，我们龙城是有名的大都市，繁华的地方很多，有一两条这样的街道，并不会抹杀龙城的伟大成就。话又说回来，本片居民相信市里早晚会解决的，改造区区一条汉华街，还能算个事么？ 这不，春天刚过，就又传来消息：市里责令区里，抓紧落实汉华街改造事宜。不久，区里和街道办来了人现场调研，一些居民过来围观，阿P就在里面，人们都不吭声，唯独他大着嗓门喊道： “领导领导，啥时候搞拆迁？……政府不能光说不练，糊弄咱老百姓嘛！”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