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田野

**章 农历年刚过，大地还沉寂在睡梦中，田野和山坡上光秃秃的，只有天空中飘着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向大地洒落下来。立春已过，飘洒的雪花落到地上，不大会儿工夫就钻进泥土里，融化得无影无踪了。只有村舍、房屋的墙角处还积存着一点薄薄的残雪。田间地头，泥泞不堪，到处一片狼藉。路面的背阴处，雪水经过一夜的冻结，凝成了一块块冰面，给孩子们提供了溜冰玩耍的场地和乐趣。这一切，都意味着地处关中平原和黄土高原交界地带的渭北农村严冬还远远没有过去，说那温暖的春天还为时尚早。 在这天寒地冻、风雪交加的天气里，人们也只能围着火炉谈天说地，分享着新年的快乐。男人们玩着花牌、搓着麻将打发着漫长的美好时光。年节刚过，三三两两串亲戚拜年的人多了起来。有的是刚结婚不久的新人，有的是急着拜丈人回娘家的老夫老妻，也有走舅家的、姑家的、姨家的小伙子和姑娘们。大路上，走亲访友的人们，络绎不绝。乡间的道路坑坑洼洼，泥土和雪水混合在一起，十分泥泞。路上的行人迈着小步，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行。骑自行车的人由骑变成了推，推着推着，泥浆将车子前后轮与瓦圈间的空隙塞满了，只好停下来，蹲下身子，用手抠着车子塞实了的泥巴。骑车人一路走，一路抠着，实在厌烦了，索性把车子扛起来艰难地向前迈着步子。 这时，在柳庄的村口有个人正走来走去，一会儿，他蹲下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小纸片卷成圆筒状，从棉袄的口袋里取出一些早烟丝放在卷好的纸里，拧紧一端。掏出衣袋里的火柴，点着烟，叼在嘴上，美美地吸了一口，浑身好像暖和了许多。一会儿，这人又站起来，继续来回踱着步，不时望着大路上，好像在等什么人。空荡荡的原野上，偶尔走过一两个人，裤腿上都沾满了泥水。寒风依然吹着，他把头压得很低，蜷缩着身子又蹲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年轻姑娘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一双靴筒已沾满了泥浆，脖子上围着蓝格子的长围巾，垂在胸前。右胳膊上挎着一个大提包，左胳肢窝里夹着一件深蓝色的毛大衣。她此刻的心里充满了期待和喜悦，她多么希望家里人能接她一下，又想给家里人一个惊喜。她已经走得筋疲力尽，一路走着，一路眺望着。远远望去，村子的路口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好像蹲着一个人。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用手擦了一下眼睛，仔细望了一下，没错，是玉朋哥。一股暖流顿时涌上她的心头，她鼓足劲，甩开双腿往前走，好像要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当她走近时，故意放慢脚步，屏住呼吸，轻轻走上前去，唯恐发出一丁点的响声。她轻手轻脚地绕到玉朋的背后，咳嗽了一声。玉朋惊得猛地站了起来，有些惊慌失措。玉香紧接着叫了一声：“哥！”玉朋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接过玉香胳膊上挎着的大提包，兄妹两人边走边聊。玉香是省石油化工学院的大学生，年前向家里人打了封电报，说过年不回来了，请家里不要等她，年后她回来。算着日子，玉朋知道妹妹今天该回来了，就一直在村口等着，生怕错过了接妹子的大事。 兄妹俩一前一后走到自家门口，毛毛听奶奶说姑姑今天要回来，高兴得也不跟妹妹颖颖玩了，扔下跳棋急忙跑到门口迎接姑姑。刚到门口，毛毛看见爸爸正和姑姑走来，高兴得手舞足蹈，大声喊叫着：“姑姑回来了！姑姑回来了！”他连喊带跑，“扑通”一声绊倒在地，差点磕掉门牙。玉朋和玉香忙上前把毛毛扶起来，毛毛没哭，用手擦了擦嘴上的泥，冲着姑姑做了个鬼脸。玉香一看，原来是母亲给毛毛做的虎头鞋，鞋带脱了，把娃绊了一下。兄妹二人拉着毛毛进了院子。院子很大，崭新的五孔砖窑是新修的，坐北朝南，采光很好，两边厦子一边各四间，十分宽敞。颖颖的爸爸玉海看见妹妹回来了，急忙放下手中劈柴的斧头，接过玉香胳肢窝夹着的大衣，高兴地说：“玉香你可回来了。这几天把妈都等急了，天天在念叨你。”玉香说：“我也很想早早回来，只是有事脱不开身。” 兄妹三人走到上院，看见颖颖在东边窑里连哭带闹，连开裆裤都扯烂了，像玉皇大帝惹怒了的孙悟空，把屋里能够着的东西都摔了一地，炕桌上的跳棋扔得到处都是，嘴里还在不停地骂着：“狗毛毛，你小心着。”玉香上前给颖颖系好开裆裤，哄劝她不要再闹了。她从提包里掏出一把水果糖递给颖颖。颖颖连看也不看，一把将姑姑手里的水果糖打翻在地。玉海急了，觉得颖颖太不懂事了，姑姑好心给糖吃，反倒不给姑姑留一点儿情面，简直好心当了驴肝肺。他上前打了颖颖一下，谁知颖颖闹得更凶了，连踢带绊，连兔娃帽子上的两颗好看的布疙瘩都弄丢了。玉香埋怨哥哥说：“娃嘛，爱耍小性子，心里一定有一时想不开的事，过一会儿就好了。”听了玉香的话，玉海出门走了。颖颖见爸爸走了，也就不再大闹了，只是哭得“叽咯、叽咯”的很伤心。这时，玉香问颖颖说：“颖颖，不哭，姑姑问你话，你见姑姑亲不亲？”颖颖一边哭一边委屈地回答：“姑姑，当然亲嘛。”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