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故事的历史根源(精)

《神奇故事的历史根源》金句选摘 #前提#
★故事保存了业已消失的社会生活的痕迹，必须研究这些遗迹，这样的研究将会揭示许多故事母题的来源。
★故事汲取了原始社会生活和文化生活中的某些因素。我们会看到，是这些因素构成了故事。*后我们将得到一幅故事起源的图画。
★民俗学家常常引用故事，但常常并不了解它。这里特别要提到的是弗雷泽。支撑着《金枝》这一宏伟大厦的前提是从故事中汲取的，然而却是未被正确理解和未经充分研究的故事。对故事的准确解释将会给这部著作带来一系列的修正，甚至动摇它的根基。 #开场#
★某种灾难——这是开场的基本形式，情节由灾难和反抗而生——这一灾难的形式极其多样，多到无法一起来分析它们。
★我们的母题的远古宗教基础是人们面对包围着人、但又不可见的力量时所产生的恐惧。这种恐惧导致为保护行经期的姑娘免遭危险而将她们幽禁起来。在故事中，这一现象反映在被幽禁在树林里的姑娘的形象中，而且姑娘长着长长的头发。
★故事保存了曾经围绕着国王家庭的各类禁令：禁止见光，禁止被人看见，禁止吃的食物，禁止与土地接触，禁止与人交往。故事与历史往昔之间的契合是如此充分，这使我们有权断定故事在这里是反映了历史现实。
★故事结构建立在主人公的空间转换之上。这种结构并非神奇故事所独有，还可见于史诗（《奥德赛》）和长篇小说，例如《堂·吉诃德》就是这样结构的，在这条道路上会有千难万险等着主人公。堂·吉诃德的历险的确是花样百出、层出不穷，另外一些更早的半民间创作骑士小说的主人公历险（《维加鲁阿》等）也是如此。但与这些文人创作的或半民间创作的小说不同，真正的民间故事没有这样的多样性。历险可以非常多样，但它们永远如出一辙，它们要服从于某种十分严格的规律性。 #林中兄弟情#
★故事所保存的不只是死亡观念的痕迹，还有与这些观念密切相关的、很早以前曾广泛流传的仪式的痕迹，这就是青少年性成熟时的授礼仪式。这项仪式与死亡观念的联系极为密切。
★随着农业和农业社会宗教的出现，所有“树林里的”宗教变成了一连串的鬼魅，伟大的魔法师成了邪恶的巫师，野兽的母亲和女主人成了把孩子拖去吃掉的妖精。消灭了仪式的那种社会制度也消灭了仪式的创造者和体现者。
★在很多宗教和神话中，将人的身体剁碎、撕碎都有着巨大的作用，它在故事中的作用也不小。我们在此仅略举数例，碎尸与复生在其中是力量的源泉或被神化的条件。在古希腊罗马和古东方国家的阶段上，这一母题存在于宗教中，但已经是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那里被砍碎的不是萨满，而是上帝或英雄。*著名的例子是俄耳甫斯。但遭到碎尸的还有埃及的俄西里斯，叙利亚的阿顿尼斯，色雷斯的狄奥尼索斯·扎戈列依、彭斐依等等。他们都“过早地死于暴力，但他们并未彻底死去：他们又复活了并成为祭祀的对象”。可以确定这些古希腊罗马的例子中的砍头、文身、疯狂、舞蹈、圣殿里乐器的保存、假想中的尸体与树木的关系。正如雅各比所指出的，佛亲手把自己的身体砍成碎块，又将它们重新合为一体—— 这是阿斯瓦戈沙提供的一种说法。
★随着农业和农业社会宗教的出现，所有“树林里的”宗教变成了一连串的鬼魅，伟大的魔法师成了邪恶的巫师，野兽的母亲和女主人成了把孩子拖去吃掉（而且绝非象征意义上的）的妖精。消灭了仪式的那种社会制度也消灭了仪式的创造者和体现者：烧孩子的妖精，自己被故事讲述人、史诗传统的体现者烧烤着。 #大房子#
★故事里的姑娘或者不属于任何人，或者属于大家。总的来说，故事是不承认林中之屋里结下的婚姻的。对故事而言，这些情况下的女人只是妹妹。很可能这个人物的特征在故事里转到了另一个人物身上，这个人物就是公主。故事里，住在林中勇士家的姑娘有时会突然死去；在死了一段时间以后又活了过来，复活后便与王子成婚。
★怜悯动物的形式出现得比较晚。一般来说故事不讲怜悯。如果主人公放走动物，那他这么做也不是出于怜悯，而是立足于某些契约因素。鱼或其他一些未被伊万吃掉却放生了的动物，正是那些不该吃且后来会提供帮助的作为祖先的动物，它们是图腾祖先。随着向定居生活和农业生产的过渡，这种特有的图腾信仰便采取了另一种形式。人与动物之间的同一关系为他们的友谊所代替，而且这种友谊是建立在某种契约因素的基础上的。存在着图腾信仰的时候，人们说出的“别吃这条鱼”的禁忌，到了后来变成了动物自己请求怜悯。
★儿子与父亲之间有一种深远的、秘密的联系。这种联系的神秘性对于伊万来说，牢不可破和必不可少的联系不在他同活着的父母之间，而是在同已经去世的或垂死的父母之间。在世的父母在故事中的作用微乎其微，他们的无所作为使得伊万出门上路。而亡父的形象在故事中要强大得多。 #神奇的赠物#
★人们曾经是如何理解物件、东西，特别是工具的：人们认为它们都有生命力。但力是一个抽象概念，无论在语言中还是在思维中都没有一种手段能够表达力的概念。然而抽象化的过程依然在产生着，但这个抽象的概念并入了——或者准确地说，被当成了有生命的东西，这在能将马召来的马毛上可以看到。力量属于整个活物及其各个部分。在毛发上也有整个动物的力量，即在一根毛中有一匹马，就像一个笼头中有一匹马、一根骨头中有整个动物一样。认为力量无形的观念是迈向创造力量概念之途的下一步，即失去形象和以概念代替它的道路。这样便创造出了可以从中唤出神灵的指环和其他物件的概念体系。在此我们看到的已经是较崇拜武器更高的一个阶段，力已经从一个物件上解脱出来又重新依附在任意一个表面上不带有这种力量的任何标志的物件上。这就是“宝物”。
★不是每个物件，也不是每种物件的所有东西都是神奇的，而仅限于用某种方式得到的。在存在着传授礼仪式的时候，从长者手中得到的物件即属此类。在故事中，这类物件是亡父、老妖婆、感恩的被葬死者、充当主宰者的动物等等给的。简而言之，即“从那里”拿来的东西是有神力的。“从那里”——这对较早期来说就意味着广义上的“从树林里”，而再晚些，指的便是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东西，而照故事的说法——就是从极远之国来的。不是所有的水都能让死人复生。但是鸟儿从遥远的国度运来的水就是能救活死者。 #渡越#
★所有的渡越方法有着相同的起源：它们反映了死者去阴间漫游的观念。
★*古老的渡越形式是人变成其图腾动物的图腾崇拜观念，随着图腾崇拜的消亡，这类形式发生了变化。随着供载乘动物的出现和交通工具的改善，起先是渡越的形式（被鸟驮着），尔后是动物本身开始变化：出现了鹿和马。马起初与鸟发生同化，而那些没有马的民族则是用船，创造出了杂交的形式。
★死者的形象双重化为驮人的和被驮的，或引导他人的和被引导的。随着向农耕生产方式的过渡，引路者发生了人形化和被神化，但引路者的动物特性从遗存物上和相类似的东西上还清晰可辨。甚至像梯子、树、绳索这一类的形式，经过对照和比较之后也显露出其本原的动物形态。 #火焰河畔#
★在仪式中，从蛇或其他动物体内出来的猎人——在神话中就是伟大的猎人、伟大的萨满。*初的火种正是从那里来的，而在出现了农业之后，则是*初的土里生长的果实，制陶技艺也是从那里来的。我们看到，接下来是伟大的领袖，再晚一些时候就是神了。在非洲神话中，较为文明的巴苏陀部落的英雄被怪物吞了下去，当他返回家园时，人们却认不出他是人并且迫使他从大地上消失。在此我们看到的是神化的萌芽形式。或许在将自己的孩子吞吃下去又将他们再次吐出来的克洛诺斯身上，我们看到了同样观念的余响。克洛诺斯吞食自己的孩子是否是因为他是天父，要以此将神性赋予自己的孩子们？被鲸鱼吞下又吐出的先知约拿也属于这一个系列。是否因为他曾在鲸鱼腹中逗留他才成了先知？
★蛇妖——它早就被发现是具有双重特性的东西。不是有两种蛇妖，而是蛇妖的发展有两个阶段。起初的好蛇妖后来变成了它的反面。只有在发生了这种变化之后，才产生了怪物蛇妖、应该被杀死的恶蛇妖的观念，于是形成了与蛇妖作战的情节。好蛇妖、作为惠赠者的蛇妖是蛇妖的初级阶段，后来它转向了自己的对立面。这与欧洲亚洲无关。
★就整体而言，演进是与民族文化的发展阶段相对应的。这里另一个细节的发展很有代表性：蛇妖或吞食者先是被箭射死，后来是被长矛扎死，再后来是被剑砍死。显然，只有在已经懂得冶炼技术和打铁的民族那里，蛇妖才会被剑杀死。后来是封建制给战蛇妖的勇士披上了骑士的盔甲。这样看来，情节的发展不是自身决定的，而是受制于民族经济生活和社会制度的变迁。
★蛇妖、龙与神人同形的神明大致同时出现。这并非一条确定不移的规律，而是一种趋势。动物外形的图腾祖先，不是神人同形的宙斯或无定形的基督圣灵那种意义上的神明。神是从动物发展而来。随着农业和城市的出现，形形色色起源于图腾的动物世界开始失去其现实性，产生了神人同形的过程。动物具有了人的躯体，在有些例子中，*晚消失的是兽面。像这样创造出来的一些神，有长着狼头的安努毕斯，长着红脚隼头的何露斯等等。从另一方面看，死者的灵魂具有鸟身人首的特点。就这样逐渐把动物变成了人。在类似赫耳墨斯那样脚后跟上长着小翅膀的神的形象中，神人同形的过程几乎已经结束，*后，一直到变成伴随着神的点缀物：宙斯就被塑造成驾着鹰的样子。
★随着神性从野兽身上转到天神的身上，天神们就对野兽进行了杀灭。他们夺取了野兽手中的权力，剥夺了野兽对水的支配，改由他们按放牧者和耕种者需要来控制。 #远走天涯#
★所有多少与极远之国有点关联的东西都金光灿烂。宫殿是金子的—— 我们已经看到了。所有需要从极远之国获取的东西，几乎都是金子的。住在这个国度的本国公主，总是拥有某种金子的标志物。
★民众将他们自己所熟悉的物质生活的生产形式和生活加之于彼岸之国，彼岸世界是此岸世界的复现。狩猎者的国度有动物，种园者的国度有果园。但随着向农业的过渡，这个过程终止了。在阴间没有放牧，没有耕种收割，故事里的极远之国从不曾有农业劳作。所有宗教中都保留着动物、果园、岛屿，但出现了新的东西：出现了赐予丰收的神明。这些神明的痕迹也保留在故事里。 #未婚妻#
★公主、公主的父王和求婚者，可以构成不同的“三角关系”。被战胜或被强行弄到手的公主会与她父亲齐心合力对付主人公且要折磨他。但也可能是另一种格局：公主与主人公一起对付她父亲，有时还是她亲手杀死了老国王。她作为女性从来不曾被精确地描绘过。
★伤口具有带血的印记的作用，公主用手绢来包扎伤口，主人公便可以根据伤口和手绢被认出。给主人公打下这类印记不只发生在进行战斗的时候。这里重要的不在于场合，重要的是留下印记都发生在缔结婚姻前不久。一般来说，做记号的功能就是作为公主与主人公之间结为一体的标志。任何人为的将血混合在一起目的，都应是要造成血缘关系。对我们来说，葡萄酒就是血的代用品。特里斯丹和伊索尔达履行的是结婚仪式。饮料的爱情性质是中世纪受当时制作类似饮料的影响所做的重新解释。
★竞技力量或灵巧反映的是主人公的神话特性。对故事的深入研究表明，竞赛所反映的不是主人公的灵巧，也不是他的力气，而是另外一些品性。取胜的是神奇的相助者，没有它主人公一筹莫展。因而问题的关键不在他的个人力量。政权不是转交给“任何一个强有力的人”，而是转交给解答出“难题”并以此证明自己力量的女婿。
★在那些妇女被描绘成阴道里长着牙齿的早期例子中，我们没有碰到过折磨新娘的母题。这些牙齿是一个象征，是女性强大、女性比男性优越的形象表达。拔掉牙齿和折磨是另一个制度下的现象：以此来使女性失去力量。从此公主就要臣服和听从丈夫了。女性以往的强势早已被男性霸权所粉碎。但仍有一个领域是男性依然要对女性有所畏惧的，那就是女性繁衍后代的强权能力。女性的权力历史地建立在性欲的因素之上，女性凭借这种性欲而强大和危险。是用牙齿这个形式，还是用手压，或是用窒息的方式来表达这一点——并不那么重要。新婚之夜的恐惧是面对尚未被摧毁的女王威权所产生的恐惧。
★弗雷泽所言作为一种历史现象的罢黜国王之原始起因——正是因为他丧失了法力，这一起因被清晰地保留了下来。难题、婚嫁以及获取权力，一起构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综合体。这个例子极为清楚地表明，一个成年的女儿的存在和求婚者的出现，对于老国王来说有致命的危险。翁婿在此是天生的冤家。如果政权是经女婿来交接，那国王就应该有一个成年的女儿：她到了婚嫁的年龄，她有了求婚者，就是连同女儿和王国一起送出的时刻。
★难题具有双重性。它们应该能吸引求婚者，因为这是舆论所要求的，但它们又得能吓跑求婚者，因为它们的解决紧接着就会导致要老国王的命。公主同样处于两难境地。作为女儿，她要仇恨那个给她父亲带来死亡的求婚者。作为王位的移交者，她又应该履行自己的公民义务，与求婚者一起反对自己的父亲。她或是努力要杀掉求婚者，或是努力要杀掉父亲。在不同的故事里，她两件事都亲自动手。 #故事作为一个整体#
★故事结构的一致性并非隐藏在人类心理的某些特点中，也不是在艺术创作的特殊性中，它隐藏在往昔的历史现实里。现在人们所讲述的那些东西，是某个时候做过的、描绘过的，而那些不曾做过的事则是出于想象。仪式已不再举行，关于死亡的观念还继续存在着，发展着，发生着与该仪式已经没有任何联系的变异。
★然而已失去宗教功能的故事本身，并非某种与它脱胎于其中的神话相比要低级的东西，相反，从宗教条条框框的束缚中解放出来，故事进入了为另一些社会因素所推动的艺术创作的自由空气中，于是开始了血肉丰满的生命。以此不仅可以从内容方面解释神奇故事情节的起源，而且可以解释它作为一种艺术讲述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