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牙:全2册

　　试读： Chapter 01神秘转校生 黄昏快合眼，夜蛰伏暗处。 夏日暴烈的气温吊着*后一口气在初秋里苟延残喘，闷热难耐，马路都在躁动。 公交车刹停在闹市街头的站牌前，程弥拖着行李箱下车。 这趟大巴是从机场过来的，拉客摩托一窝蜂迎面拥上，十几张嘴汹涌在呼啸而过的车流声中，把下车乘客吵得晕头转向。 程弥从这无头苍蝇似的人群里找到路，站到路边。如果不是风衣口袋里手机振动，她可能会直接拦车走人。不过去哪儿，她也不知道。 程弥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来电，接通放耳边果然是黎烨衡的声音：“到奉洵没有？” “到了。” 附近居民楼没白在这闹市里打晃十几年，墙面斑驳，塌垮电线攀缠出年轮，烟火气浓重得吹不散。 风吹着长鬈发扑面，程弥抬手撩发往额后捋，零碎几根搭在挺翘的鼻尖上。指尖意料之外没顺畅到底，半道卡住，扯得生疼。 程弥打眼看去，风恶作剧似的把头发缠到耳环上了，她不甚在意地别头去钩。 黎烨衡在那边说：“你惠茹阿姨今天本来打算过去接你，但临时出了点事抽不开身，待会儿我把她家地址发到你的手机上，你自己小心一点，打辆出租车过去。” “嗯。” “你惠茹阿姨找我要了你的号码。” “好。” 对比程弥没什么心情的只言片语，黎烨衡反常地话多：“这阵子先委屈你们住那里，等忙完国外这阵，回去我跟你惠茹阿姨把证领了，再挑个好地方带你们搬家。” 黎烨衡今年四十五，找了个人搭伙过日子。 本来黎烨衡结不结婚、搬不搬家这些都和程弥没关系，直到母亲去世那年。 程弥是在母亲去世那年被黎烨衡带回去的。 黎烨衡不是程弥的父亲，而是她发小黎楚的父亲。当年程弥母亲去世后，她这个拖油瓶怎么也轮不着非亲非故的黎烨衡来拖，但由于她和黎楚两小无猜，两个人已故的母亲又是情深义重的好友，于是未成年且身边没其他亲人的她顺理成章地被接回了黎家。 她虽说不是黎烨衡的女儿，黎烨衡却也算她的半个家长。 这次过来的只有程弥，黎楚在外地上大学，没有一起过来。 “明天记得准时到学校报到，还有，和惠茹阿姨还有弟弟好好相处。” 明明平时一解就开的头发，今天像要跟大圆耳环死磕，程弥索性不费劲了，晃眼去找人。 一米开外蹲着个“红毛”，且对方比她更先投出目光，看向自己。 遍地凡人里*扎眼的那个人从来不用多情投给旁人目光，旁人的视线便会趋之若鹜，这男生便是“鹜”中之一。 “红毛”在看到程弥的脸时明显一愣。 雾霭在黄昏里酝酿，她像是被酿成的那杯酒。一杯人清醒时喝不下，烂醉时会喝断片，到头来显得*为高冷的酒。 神秘的，有距离感的。 但程弥没如男生想的那么冷淡，意外地像课堂上跟人借笔的女生一样温和，示意他手上的烟，弯唇：“借个火。” 她话音落地的同时黎烨衡的警告也入耳，带着长辈的威严：“程弥。” 程弥能想象出他皱眉的样子，却也没打算解释，接过“红毛”递来的打火机，直接烫断耳环上打结的头发。 “红毛”目瞪口呆。 程弥把打火机递回去，朝他莞尔：“谢了。” 与此同时，她和黎烨衡这通电话也到达尾声。他明显是开会休息间隙和她通话，会议继续，于是没再多嘱咐。 挂断电话后程弥才看到陌生未接来电，时间是两分钟前，正打算无视将手机塞回兜里，陌生号码再次打进来。 程弥大概知道是谁，没拂人面子，接听：“你好。” 那头估计没料到她接这么快，到口头的话明显卡了下壳，一看便是辛苦打好的腹稿被打乱了：“你……你好。” 对方又紧接着问：“是程弥吗？” 程弥的视线落在对街二楼防盗网后那个收衣服的女人身上，她依稀记得电话里头的女人也是这类贤妻良母：“我是。” 女人回话温柔，盖不过她那边哄乱的嘈杂声，自然也掩不住她话里忐忑不安的讨好：“我是惠茹阿姨，下午本来想着要过去接你的，但突然出了点事儿忙前忙后就没赶上过去接你。” 估计对方以为程弥是不好应付的青春期少女。 程弥说：“没事。” 对方明显松了口气，又问：“你现在在哪儿？到了吗？” “到了。” “那赶紧到家里去，”对方生怕怠慢她，“地址阿姨发短信给你。下午出门给你留了钥匙，就在门口的消防栓上。” “地址有了。” “有了啊？有了就好。”对方又说，“那赶紧回家，家里桌上水果都是可以吃的。” 程弥微垂着眸，指尖把玩着耳环，而后嘴角温柔地弯了一下，态度可以说良好：“好。” 又进行了几个来回的生硬问答后电话才结束，挂断电话后程弥才发现“红毛”还没走。 “红毛”从蹲变成站，十分自然地指指她的行李箱：“你要回家吧，住哪片啊？” 一看他平时就没少勾搭女生，搭讪技术练到炉火纯青。 住哪片，这种问题刚来这里的人怎么可能知道？但像这种男生，随口说哪里他都顺路。 “这片。”程弥说。 果然，“红毛”说：“巧了，我也住这片，那我送你回去呗。” “红毛”本以为会被拒绝，却见她又对他笑了，应得干脆：“行啊。” 他乐了，说“走呗”，就要去拎她的行李，却被打断：“不过我可不回家，你还顺路？” “红毛”一脸疑惑：“你刚才不还跟人打电话说回家？” 这话不知让程弥想到了什么，她淡笑了下，视线落向马路，没说什么。 见她没回话，“红毛”没再执着上一个问题：“不过你提着这么大的行李箱，上哪儿去啊？” 程弥问住他：“酒吧有规定不能带行李箱？” “红毛”卡顿一下，一想：“是没有。” 说完他又变得更兴奋了：“你想去酒吧怎么不早说？我一哥们儿就开酒吧的，正好这个点快开门了，你要是过去我让他给打半折。怎么样，去不去？他那儿好玩的一堆。” 程弥信他说的朋友开酒吧这事儿是真的，将会挂头发的耳环扔进了垃圾桶里：“带个路吧。” 酒吧是座笙歌不夜城。 在这里，人挨够清醒白日，招牌微笑全被打烂，高烧的灵魂原形毕露。 电音在耳膜中嘶吼狂飙，激光四晃着灼烧眼皮，但在这大动静下，程弥还是注意到了电话振动的嗡鸣声，声响如同蚊蚋，和来电人一样。 她看着仍旧没备注的陌生号码，拿上手机起身离开卡座。 走到外面，掉满飞虫的街灯跟里面的喧闹一比都显得寂寥，程弥刚按接听，那边便传来稍显着急的声音。 “程弥，你是还没上家里来吗？” 程弥到此刻才得空思索怎么应付还没回去这个问题，腹稿不用怎么费劲便打好，没半分紧迫慌张：“嗯，刚来这边不熟悉，到附近逛逛，毕竟以后就在这边生活了。” “好，逛逛好，熟悉熟悉环境。”对方连声应和。 一时两个人又无话。 又是对方找了话题：“城南那边有家KTV，我看单位同事家小孩平时周末都喜欢上那边玩，你有空也可以去那里看看，你们年轻人应该会喜欢。” 大概对方以为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出来只会是去唱唱歌和吃吃东西，程弥“嗯”了声：“好。” “刚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买了几个小炒，你叔说你爱吃辣的，买的都是你爱吃的。阿姨真的很抱歉今天没有招待好你，本来想在家里给你做顿丰盛点的晚饭，但愣是忙到现在。现在做又太晚了，怕你饿着，所以今晚就先在外面买了点吃的，明天阿姨再下厨给你做顿好的。” 程弥捕捉到了“医院”两个字眼儿，但没多问。 “不用麻烦，明天我在学校吃就行，”她拿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挪回耳边，“还有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不用等我，都这个点了，您自己赶紧吃饭。” “在外面吃过了？” 程弥手指敲敲手机机身：“嗯。” 她又加上了一句：“今晚也不用等我回去，我看附近挺多好玩的地方，晚点再回去。” 对方生性温暾，对此也没有二话，*后只嘱咐：“那今晚记得早点回来，明天还要去学校报到。” 程弥应好，这通电话也算应付过去了。 等她再回酒吧的时候，原来的卡座上已经坐了些新面孔，正闹哄哄地玩游戏。 一个女生好像玩游戏输了，正被起哄和一个男生做游戏，女生不乐意，说宁愿喝酒。 程弥还没走近，便听见那男生大声嚷嚷：“还嫌弃我，你们女生尽看脸，不就一张小白脸吗？肉都没我结实。” 坐他对面的女生反驳道：“你那叫油腻，还结实呢，恶不恶心？” “就是个病秧子，你信不信我这身腱子肉给他一辈子都练不出来？” “你说谁呢？！”女生不爽了。 “还能有谁，不就你们*近老挂嘴边的高二那小子司—— ” 有人打断：“行了行了，别说了，厉执禹来了，再说下去你们都得完蛋。” 程弥本来乐滋滋地看热闹，被来人打断，抬眼。 对面走来一个男生，高个子长腿，浓眉深目，五官标致到让人**时间想到证件照。不知道什么来头，方才还吵得热火朝天的几人此刻都噤声。 与此同时，卡座里的“红毛”发现程弥，朝她招手：“去哪儿了啊？半天没找着人。” 这动静引得其他人抛来视线，对面厉执禹也是，转头便有男的去追问“红毛”了。 程弥刚在沙发上坐下，就听“红毛”说：“人在这儿呢，你们找我要人的电话号码做什么？自己找！我自己都没号码。” 程弥权当没听见，十分随和地开口：“在玩什么？” 话题就这么被她轻飘飘地翻走。提到游戏，方才的女生深受其害，正心存不满，听程弥问，便轰向这些男生，翻了个白眼：“玩大瞎话呢，不知道谁想出来的这个鬼游戏，你千万别跟他们玩，输了要抽卡片的，卡片上全是他们弄的整人玩意儿，他们就会联手坑人，我刚才当瞎子就被他们坑了。” 男生们哈哈大笑。 大瞎话这游戏程弥玩过，简单说就是瞎子指定倒霉鬼，瞎子蒙上眼睛，旁人不断指人询问是否可以停下，喊停时指的那个人便是被瞎子选中的人，瞎子后续需要猜测谁是被选中的人，并抽出一张卡片让其完成任务，当然被选中之人也可能是瞎子自己。 方才那女生便是这么被坑的，她当瞎子时，男生们从头到尾指的她，于是她抽出的卡片任务由她自己完成。 程弥长了个心眼儿，后续玩游戏的时候高高挂起，浑水半分不蹚。 但人倒霉不分时机，程弥被厉执禹的卡片任务选中了。厉执禹作为被瞎子选中之人，卡片任务是和在场*漂亮的女生交朋友。 他都不用往外找了，人就在卡座里。 厉执禹没选择认罚，等程弥表态。她同意便交，不同意他再认罚也不迟。 经过方才短时间内的了解，程弥得知了厉执禹是个什么人物—— 一个在学校基本没人敢惹的存在。 程弥以前吃过亏，初来乍到，大腿不抱白不抱，就这么捡了一个“可靠”的朋友。 年轻气盛，直到凌晨一伙人才散场。 程弥上出租车后才终于正眼看手机上黎烨衡发过来的地址，欢愉过后的疲惫使人心理防线降低，她一路昏沉地坐在后座，路灯的灯光从她脸上忽明忽暗地飞掠而过。 直到下车，程弥才惊觉这是下午下车那地方。闹街、老居民楼、站牌，难怪黎烨衡说先委屈她们住这里。 程弥拉行李箱上三楼，停在5号门前，从墙上的消防栓上摸下钥匙。 凌晨的走廊冗长灰暗，钥匙插进锁孔，金属碰撞声格外冰冷，“咔嗒”一声门开了。程弥虽不至于脚步虚浮，但思绪有些发飘，推门时肩靠上门沿。 门缝慢慢裂开口子，屋里一片从房间投落出来的淡淡光晕，客厅里有人。 程弥手一顿。 昏暗灯光将空间一分为二，明和暗的交界处，一个单薄身影坐在轮椅里，扶手上的手背用力到筋络尽显，眉头紧锁，似乎在忍受什么剧痛。 程弥不可避免地看到桌上的白色药瓶，瓶身周围散落着几颗白色药片，被水渍淌湿。 光线切割出阴影，投落在男生苍白的肌肤上，碎发下的眸深不见底。 程弥突然想起下午黎烨衡在电话里跟她说的，要跟弟弟好好相处。 她看着他。他似有所感，眼皮轻微颤动，抬起了眼。 眼睛很好看，但两个人未因这分吸引人的好看拉近半分距离。黑色瞳眸波澜不惊，眼神带着棱角。 程弥靠在门边上，只剩一边的耳环晃动还未止。 世界像只剩下不远处轮椅上微微起伏的胸口，呼吸一口周围空气都变紧张，秒数被无限拉长。 他看着她。 程弥的神志被夜色烧沸，只有半分清醒，剩下的半分迷醉变成钩子沉在眼底。她和他对视。 谁都没开口，寂静空气里隐约掺杂了点什么，程弥道不明。几秒后，对方的视线冷淡地划过她，转动轮椅。 半夜两点，两个人的客厅，所有细节被无限放大。 程弥歪在门框上没动，视线跟着他。 藏进暗影的眉眼、苍白到毫无一丝血色的皮肤，像一件谁都不忍磕碰一分的易碎品。 直至西侧那扇厚重实木门被关上，房间内涌出的灯光被切断，程弥才收回视线。 乍一陷入黑暗中，眼前只有没有尽头的空洞。她缓慢地眨巴两下眼睛，无果，黑夜像张漆黑的膜紧贴在她的瞳孔上。 程弥没在门口待着，起身推行李箱进门。站在玄关处，她此刻才思考起自己的房间在哪儿的问题。 她掏出手机，司惠茹不出意外地给她发了短信。短信是几个小时前发的，司惠茹确实体贴入微，她的房间在哪里、浴室在哪里、新毛巾牙刷又放在哪里，事无巨细全写在短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