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烂漫时

50 为了自己 大雪纷纷，村委门前冒出来不少的雪人，大的小的，好看的丑的，各种各 样，能有十来个，愣是把村委门前的白雪用了个差不多，只剩下一层薄雪和黄泥混在一块儿。 耿浩堆完*后一个雪人，往冰冷的台阶上一坐，搓着僵硬的双手想要热乎热 乎，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往手上呼着热气，加速解冻进程。几个孩子也学着他的样 子坐在台阶上，分布在他左右两边，一遍遍搓着手，往手上哈着气。 “耿老师堆的雪人*好看了。耿老师，你明年还跟我们一起堆雪人吧？”突然 有个孩子问耿浩，其他几个孩子也齐刷刷地看向耿浩，等着他的回答。 耿浩搓手的动作停了一瞬，敷衍地说了句：“明年再看。”明年的这个时候， 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他走了之后，如果有机会肯定会回来看他们，但不知道那 是什么时候了。 他们听出了耿浩的敷衍，左右拉着耿浩摇晃：“不嘛，你现在就答应我们。” “明年还早着呢，不急。”耿浩继续敷衍。 “不早不早，你现在就答应我们。”他们继续不依不饶。 耿浩无奈地看着他们，换了种说法：“我答应了你们，你们明年也不记得了。 所以，现在答应也没什么用。”小孩子的记忆更新得很快，今天让你答应的承诺基 本上转天就忘了，特别是一起玩之类的话。但耿浩也不敢随便答应，如果他们真 的记到了明年呢？作为老师，身体力行，必须要说到做到。 “记得记得，肯定记得。”他们缠着耿浩，非要让他答应。耿浩就含含糊糊地 不直面这个问题。其中一个大点儿的孩子，大概猜出了耿浩的意思，直接问：“耿 老师是不是带完我们这学期就走了？ ” 这问题直接得让耿浩没办法含糊回答。面对他们一个个委屈的表情，耿浩没 回答，心底突然有点酸酸的，不由得挪开了视线，更加不敢看他们的脸。 “耿老师，你不要走好不好？”旁边的小姑娘直接抱着他的胳膊，眼睛都开始 红了，这场面好像耿浩现在就要走了一样。 耿浩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着说：“就算老师走了，也会有新的老师来的。” “不，我们喜欢你，就想你留这儿。”莫南也抱上耿浩的胳膊，还要往耿浩怀里蹭，耿浩硬是抵住了他的脑袋才没被拱倒在地。 “我听他们说，如果耿老师走了，我们学校就会被关掉，我们就只能去镇上 上学了，不想去的就没学上了。”又有个孩子附和。 耿浩哭笑不得，故意逗他们：“你们想上学吗？我看你们也不怎么喜欢学习啊，一上课就说话、睡觉，一点都不认真。” “反正我想上，耿老师你说的，我以后可以当个大画家。”莫南愁着一张脸， 死死地瞪着耿浩，仿佛在质问耿浩。 耿浩眸光闪了闪，扭头看向莫南，没想到他还真把这话听到了心里去。这 是耿浩之前随口给莫南说的，只是当时看他确实是喜欢画画。而他当时嬉皮笑脸 的，一点也不像是听进去了，如今却一本正经地说出来，看起来格外认真。 “耿老师，你不是说我们只有学习好了才能去造飞船？我就想去造飞船！”又 一个男生嘟着嘴责怪耿浩。 有他们两个开头，其他人也纷纷说出自己以后想做什么，说自己想上学。耿 浩也不知道他们几分真几分假，毕竟他们说的梦想很大，实际上学习的时候却没 那么积极。可一细想，谁不是竖着一个大理想，在学海中挣扎沉浮？虽然自己不 够努力，但不能放弃这个可能的机会。 虽然大家*后的发展和当初的理想很少能一样，但也不乏实现了理想的，他现 在似乎没资格嘲笑他们的梦想，毕竟，能有梦想有目标，已经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了。 “老师，如果我期末考得好了，你就留下来怎么样？”莫南又拿出一副讨好的 表情问耿浩。 耿浩问：“那你说，怎么样才算考好了？ ” 莫南看着耿浩，想了想：“我考及格了就算！ ” 耿浩憋着笑无法回答。这个目标对莫南来说，好像真的算是考好了，其实 只要他考试的时候不画大乌龟，把卷子认真写完，不管分数多高，都算是考得不 错。这样说，好像对莫南的要求太低了点，也只能说因为莫南的起点太低。 “你学习好，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老师，知道吗？自己的人生要自己负 责，不能让别人负责。” 莫南看着耿浩，一脸的听不懂，只是扭着身子晃耿浩：“我不管，我考好了 你就留下来！ ” “莫南，小小年纪不要耍无赖。”耿浩板着脸教育。 莫南直接躺下，四脚朝天地乱蹬：“我不管，我不管，我考好了你就留下来。” “耿老师，如果我们都考得很好，你就留下来好不好？”其他孩子也突然接着莫南的话说。 耿浩觉得他们这种跟风的意识太过儿戏，深觉要严肃指正他们的态度：“虽 然你们年纪小，但是说话也是要负责任的，说过的话就要履行，所以不要随意说 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知道吗？ ” “我们能做到！ ”他们不约而同地回答，气势强盛。 耿浩直感叹，小孩子说起话来，确实单纯。但他也不想用大人哄小孩的方 式欺骗他们，仍然认真地说：“老师还是那句话，你们对自己说的话做的事都要 负责，你们学习是自己的事，不是为了老师。如果你们今天因为不舍得我就好好 学习一阵，等坚持不了了，觉得我可走可不走了，就不学了，这样对不起的不是 我，是你们自己。” 那些孩子依旧听不懂，只是面面相觑，愣愣地看着耿浩，似乎在想耿浩说的 到底是什么意思。 “咦，你们在堆雪人吗？”兀地，一道声音打破他们僵持的局面。钟秀从山坡 下面走上来，见他们氛围有些不一般，就停在了坡道口，余光看着那些孩子，嘴 里小心地问耿浩：“大姐的饭快做好了，你现在能过去吗？ ” “嗯，可以。”耿浩答应着，从孩子们中间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坡道口走。 等耿浩到了钟秀面前，钟秀又看了一眼那些孩子，悄声问耿浩：“怎么了？他们又 捣蛋，被你训了？ ” 耿浩抿了下唇，云淡风轻一笑：“没有。” 等他们走到下面的路上，坡上突然传来脚步声和一道坚定的声音：“我们就 是为了自己，我们想上学！ ” 耿浩和钟秀同时回头，看向坡道上面。一群孩子站成一排，表情不一，却都 很认真地看着耿浩，小个头就像蒜苗一样。钟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扭头看向耿 浩。耿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情绪突然翻涌起来，格外地澎湃，鬼使神差地就 说了一句：“那就用行动来说话。” 说完，耿浩就含着笑走了。走了几步，他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他这是变 相答应了他们提出的约定？如果他们真的做到了，自己是真的要留下来吗？ 钟秀在他们之间来回观察，被耿浩嘴角温柔而又期待的笑意所吸引，隐隐猜 出他们之间有了什么约定之后，心里莫名地有了一丝异样。 “你们是达成了什么约定吗？ ” 耿浩像说一个玩笑一样回她的话：“他们说，如果他们期末考试都考好了， 我就要留下来。” 钟秀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些许的期待，还有对那群孩子的信任。他的心底 是相信那些孩子能做到的？不知怎的，钟秀心底也对此坚信不疑，坚信那些孩子 会用他们弱小的身子履行这个大大的承诺。 “你信他们吗？ ”钟秀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耿浩偏头看她，笑意更甚，露出几颗白牙来：“小孩子嘛，*爱随口说说 了。”自己配合他们这种对赌的戏码，也真是太幼稚了。 钟秀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间觉得他笑起来很好看。耿浩现在虽然比刚来时 黑了不少，但是整个人的精神气质是没变的，甚至还多了些豁达的意味儿，就是 那种突然找到了人生出路的豁达。在耿浩脸上逐渐露出疑惑表情的时候，钟秀不 着痕迹地收了目光，目视前方，无比肯定道：“我相信。” 耿浩也目视前方，调侃的笑意逐渐收敛，变成唇角的一抹浅笑，踩在水泥和 雪混合的湿漉漉的坡道上，目光落在前方，道路两旁无人踩过的地方，还是白雪 层层，纯洁得没有一丝杂质。这样的白雪*招人喜欢，可以在上面画画，也可以 捏成各种各样的东西。因为纯洁无人动过，才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耿浩的目光又落在路中间，因为被人来回踩踏，路中央的白雪早就被踩实化 成了水，和泥土混在一起，浑浊不堪，人一走过，没准儿还会被溅得满腿是泥， 像极了被生活蹂躏过的他们这些成年人。曾几何时，他也是那片白雪。那时候， 他是否想过自己会有哪些可能性呢？ “你小时候的理想是什么？ ”耿浩突然问钟秀。 钟秀认真地想了想：“应该是当老师，那时候觉得老师是*厉害的，然后就 是要去沿海城市。总的来说，可能是在沿海城市当个老师吧。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