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的诗歌翻译家一定是一位好的诗歌研究者。尤其是对翻译对象及其作品,如果不深入研析,将其吃透,就很难将其作品——尤其是作品内在的纹理以及它们透过时代、社会、心理等因素所折射出的“精神”——非常到位地翻译出来。远洋对于普拉斯《夜舞》的翻译,在诗集的前面有一篇长长的序言,对普拉斯其人、其诗歌创作的笔法、其诗歌创作的主要内容进行了准确而有力的概括,并且对普拉斯为何热衷自杀情结及其背后所隐藏的原因进行了剖析,最后还温情地分析了普拉斯对母爱和生命所唱的美妙赞歌。这一工作当然可以见得出是一种功夫,但是对于诗歌翻译家这其实是最基本的“磨炼”,如果舍去了这一层面,翻译也就变成了味同嚼蜡的语言的对译,当然更重要的是翻译失去了它应有的生命。
远洋对于翻译的要求是要有自己的特色,有自己独到的理解和表达方式,但又不能为了标新立异而肆意篡改和歪曲原作。这是一个非常有挑战性的工作。其实,远洋译诗最大的特色就是在发掘完被译者的宏大背景和具象化的特点之后对诗的细节进行揣摩,但恰恰是这些不可忽略的细微之处构成了远洋译诗的灵魂。限于篇幅,这里仅以普拉斯的《晨歌》首节为例,我们对照几个译本来做一下比较。这是一首抒写亲子之情的诗篇,其间流露出一位母亲对婴儿新生的欢喜和隐忧。原诗的首节为:“love set you going like a fat gold watch. /the midwife slapped your footsoles,and your bald cry /took its placeamong the elements. ”在诗的第一句,普拉斯将孩子比作一只金表。表被发动,而爱是它的动力。对于这一句,赵毅衡先生将其译作:“爱发动你,像个胖乎乎的金表。”赵琼、岛子将其译作:“爱情驱使你像一块迟钝的金表在走动。”冯冬先生将其译作:“爱使你走动如一只胖金表。”远洋将其译作:“爱发动你,像胖乎乎的金表。”张芳龄将其译作:“爱使你走动像一只肥胖的金表。”对比来看,远洋和赵毅衡的翻译比较灵动,更富于动感;而冯冬、张芳龄“使走动”的句式以及赵琼、岛子的“驱使走动”则让人感觉有滞动感。同样的,对于金表的修饰,我们可以看到,冯先生直译为“胖”,张芳龄译作“肥胖的”,但实际情形是,金表并不是胖的,它必须要结合孩子的体态来进行联想才可以作这样的形容。而远洋和赵毅衡将其译为“胖乎乎的”,这就照应了新生儿的体态形貌,而且又显得非常形象化,这样的翻译就显得非常合乎情理。因此,从这一角度看,冯、张二人的翻译略微差了一层。而赵琼、岛子将其译作“迟钝的”,意蕴相差得就太远了。第二句的翻译主要在后半句,赵毅衡先生将其译作“无头发的叫喊”,让我感到非常惊诧,有些不可理解;赵琼、岛子将其译作“阵阵空洞的哭声”,则显得很没有人情味,何谓“空洞的哭声”?冯冬和张芳龄将其译作“赤裸的叫喊(哭喊)”,意味也没有做到很好的传达。而远洋将其译作“毫无掩饰地啼哭”,由于孩子尚小,不懂人间情事,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自然状态的,所以“毫无掩饰”这个形容是最贴切的。因此,前面几位的翻译虽然严格对应了英文bald cry的本意,但是却让人感到比较生硬。第三句,赵毅衡先生、冯冬先生和张芳龄的翻译基本一致,大意都是“在世界万物中占了一席之地”,属于直译。而远洋翻译为“进入世间万物”,属于意译。应该说,这一译法是比较“大胆”的译法,但是并不唐突,而且还凸显出了诗在造境上高超。如果结合道家“天人合一”的思想来看,远洋的翻译也更具有哲学上的阐释空间。因此,对于第三句,从字面意思来看,以上几位的翻译都不存在问题,但相比之下,远洋的翻译更注重细节打磨之后的圆润,表现更好。而赵琼、岛子将其翻译为“置身于元素之中”,韵味就完全消失了,没有抓住诗的精神内核。余下几节和这本诗选中其他作品,经过诗人远洋的手,“她的诗不仅没有随着岁月流逝而黯然失色,相反,像一把宝剑,拂去积尘,精心擦拭,便呈现出铮亮的光泽、锐利的锋芒”。
(刊登于《深圳特区报》2016年7月12日c4版)
普拉斯的诗歌值得一读
但,对比起来我完全喜欢包慧怡译的
翻译比较一般
装帧漂亮,内容丰富,价格实惠,值得推荐。
原诗意向跳跃发散,译笔亦步亦趋,最终把西尔维亚普拉斯做成了标本。灵气、神气,仙气都没有的译本,唾余糟粕尔!
还没开封,挺新的,包装也挺好。。。。
赵目珍:凿开古老的语言之墙——评《夜舞——西尔维娅·普拉斯诗选》(选片段)
一个好的诗歌翻译家一定是一位好的诗歌研究者。尤其是对翻译对象及其作品,如果不深入研析,将其吃透,就很难将其作品——尤其是作品内在的纹理以及它们透过时代、社会、心理等因素所折射出的“精神”——非常到位地翻译出来。远洋对于普拉斯《夜舞》的翻译,在诗集的前面有一篇长长的序言,对普拉斯其人、其诗歌创作的笔法、其诗歌创作的主要内容进行了准确而有力的概括,并且对普拉斯为何热衷自杀情结及其背后所隐藏的原因进行了剖析,最后还温情地分析了普拉斯对母爱和生命所唱的美妙赞歌。这一工作当然可以见得出是一种功夫,但是对于诗歌翻译家这其实是最基本的“磨炼”,如果舍去了这一层面,翻译也就变成了味同嚼蜡的语言的对译,当然更重要的是翻译失去了它应有的生命。 远洋对于翻译的要求是要有自己的特色,有自己独到的理解和表达方式,但又不能为了标新立异而肆意篡改和歪曲原作。这是一个非常有挑战性的工作。其实,远洋译诗最大的特色就是在发掘完被译者的宏大背景和具象化的特点之后对诗的细节进行揣摩,但恰恰是这些不可忽略的细微之处构成了远洋译诗的灵魂。限于篇幅,这里仅以普拉斯的《晨歌》首节为例,我们对照几个译本来做一下比较。这是一首抒写亲子之情的诗篇,其间流露出一位母亲对婴儿新生的欢喜和隐忧。原诗的首节为:“love set you going like a fat gold watch. /the midwife slapped your footsoles,and your bald cry /took its placeamong the elements. ”在诗的第一句,普拉斯将孩子比作一只金表。表被发动,而爱是它的动力。对于这一句,赵毅衡先生将其译作:“爱发动你,像个胖乎乎的金表。”赵琼、岛子将其译作:“爱情驱使你像一块迟钝的金表在走动。”冯冬先生将其译作:“爱使你走动如一只胖金表。”远洋将其译作:“爱发动你,像胖乎乎的金表。”张芳龄将其译作:“爱使你走动像一只肥胖的金表。”对比来看,远洋和赵毅衡的翻译比较灵动,更富于动感;而冯冬、张芳龄“使走动”的句式以及赵琼、岛子的“驱使走动”则让人感觉有滞动感。同样的,对于金表的修饰,我们可以看到,冯先生直译为“胖”,张芳龄译作“肥胖的”,但实际情形是,金表并不是胖的,它必须要结合孩子的体态来进行联想才可以作这样的形容。而远洋和赵毅衡将其译为“胖乎乎的”,这就照应了新生儿的体态形貌,而且又显得非常形象化,这样的翻译就显得非常合乎情理。因此,从这一角度看,冯、张二人的翻译略微差了一层。而赵琼、岛子将其译作“迟钝的”,意蕴相差得就太远了。第二句的翻译主要在后半句,赵毅衡先生将其译作“无头发的叫喊”,让我感到非常惊诧,有些不可理解;赵琼、岛子将其译作“阵阵空洞的哭声”,则显得很没有人情味,何谓“空洞的哭声”?冯冬和张芳龄将其译作“赤裸的叫喊(哭喊)”,意味也没有做到很好的传达。而远洋将其译作“毫无掩饰地啼哭”,由于孩子尚小,不懂人间情事,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自然状态的,所以“毫无掩饰”这个形容是最贴切的。因此,前面几位的翻译虽然严格对应了英文bald cry的本意,但是却让人感到比较生硬。第三句,赵毅衡先生、冯冬先生和张芳龄的翻译基本一致,大意都是“在世界万物中占了一席之地”,属于直译。而远洋翻译为“进入世间万物”,属于意译。应该说,这一译法是比较“大胆”的译法,但是并不唐突,而且还凸显出了诗在造境上高超。如果结合道家“天人合一”的思想来看,远洋的翻译也更具有哲学上的阐释空间。因此,对于第三句,从字面意思来看,以上几位的翻译都不存在问题,但相比之下,远洋的翻译更注重细节打磨之后的圆润,表现更好。而赵琼、岛子将其翻译为“置身于元素之中”,韵味就完全消失了,没有抓住诗的精神内核。余下几节和这本诗选中其他作品,经过诗人远洋的手,“她的诗不仅没有随着岁月流逝而黯然失色,相反,像一把宝剑,拂去积尘,精心擦拭,便呈现出铮亮的光泽、锐利的锋芒”。 (刊登于《深圳特区报》2016年7月12日c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