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中先生百年诞辰纪念文集

　　正因为建筑是工程，建筑这一概念可以大致包括各种工程，在罗马时期的《建筑十书》里，建筑这一概念除包括房屋工程外，还包括了防御公事等土木工程和兵器制造等机械工程。而近年来我们也把铁道工程、水利工程叫做铁道建筑、水工建筑。在今天来讲，这个概念显然太大了，我们早已不把机械工程等包括在建筑这一概念里了。就是土木工程也要分类，近年来我们说的铁道建筑、水工建筑等，又显然是在翻译名词上的紊乱造成的。　　又因为建筑活动里房屋是主流，它又表现为一种艺术，所以建筑这一概念又可以小至仅指有艺术性的房屋而言；这显然又太小了。首先建筑不仅仅是房屋，而这里仅指房屋中的具有艺术性的房屋，这就更小了。　　要确定一个事物的概念，就要研究这一事物的本质。所以建筑的本质问题，在讨论建筑理论问题时，是首先要讨论的。什么是建筑的本质呢？现在基本上有一个统一的认识，那就是建筑的双重性；它的物质的、功能的性质、和精神的、审美的、艺术的性质。建筑是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复杂统一；是实用功能和艺术的统一。但是，尽管建筑里有实用功能问题，有艺术问题，有二者统一的问题，把双重性作为建筑的本质，看来也不是没有问题的。所谓一个事物的本质的东西，应该既是这类事物的共性又是这类事物区别于其他事物的特性。如果双重性是建筑的本质，那么没有双重性的当然就不是建筑。我们不是说有一种不讲建筑艺术的功能主义、结构主义的流派吗？他们不是盖出了一些光秃秃没有艺术性的方匣子吗？这些是不是建筑？当然有人不同意说光秃秃的方匣子就没有艺术性，这样问题就更复杂了。方匣子究竟有没有艺术性这一问题，如果还没有定论的话，似乎还不能主观地确定它是不是建筑，因为它有没有双重性还没有肯定呀！　　又如有人在肯定双重性是建筑本质的同时，不是又在批评那些主张有艺术性的才叫建筑，没有艺术性的是“一般构筑物”的说法吗？如果说双重性是建筑的本质，那么把没有艺术性的房屋开除出建筑的领域，不是很合情合理的吗？难道没有艺术性的建筑还具有作为建筑本质的双重性吗？我们联系实际，到城市的每个角落去观察一下，这里有新的，有旧的，有质量比较高的，有质量比较低的，有比较实用的，有比较不实用的，有楚楚可观的，有单调乏味甚至丑陋的。一句话，有好好坏坏形形色色的房子：这里有牌坊、碑塔等不是房子的建筑物。你是不是认为这些都体现了双重性呢？是不是都是使用功能与艺术的统一呢？要不是的话，那么哪些你认为是建筑，哪些你认为不是建筑呢？　　在我看来，“方匣子”肯定是建筑；有些没有什么艺术性的房子，有些没有什么实用功能的碑塔等也是建筑。至于设计得好不好，你赞不赞成这种或那种流派是另外一回事。　　这里说它们都是建筑，不取决于它们有没有双重性，而取决于它们是不是人们创造的生活空间。用双重性作为本质来区别建筑与非建筑，来说明建筑的特性，一联系实际，就会带来很多麻烦，更不用说这样使建筑和日用工艺品在本质上也混淆不清，我们怎么能说一所房子和一个花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呢？　　建筑来自生活需要，人们劳动生产、工作、居住和文化活动等生活需要服务。建筑具有悠久的历史，在不同时期就有不同的建筑，这些建筑都是人们根据当时政治、经济、社会、宗教等生活上的需要，结合当时的具体条件，在自然环境里人工创造出来的生活环境。而这个生活环境，又是运用各种工程技术等物质手段，通过建筑的内部空间、外部空间，或者说各种不同的三度空间组合而成的，是一种生活环境的空间组合。因此我们可以说建筑是人们用物质手段创造的生活空间。人们创作的生活空间是建筑的本质。　　生活有物质的和精神的两个方面，所以建筑既有物质的、功能的要求，又有精神的、艺术的要求，也就是双重性的要求、实用功能和艺术统一的要求。但是建筑的物质功能，不同于其他物质的物质功能，它是一种作为人们生活空间的物质功能。　　建筑的艺术，也不同于其他艺术，它是一种作为人们生活空间的空间艺术。因此，把生活空间作为建筑的本质，就不会和其他具有双重性的事物混淆，从而避免了在逻辑上犯定义过宽的错误。而且，由于生活的多样性，作为生活空间的建筑也不一定都需要从两方面同时为生活服务。要根据生活的要求，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要根据生活的不同过程，实事求是地处理空间，不一定处处要求双重性。现在把生活空间作为建筑的本质，也就不会把一些没有双重性的建筑，排除在建筑之外，从而避免了在逻辑上犯定义过狭的错误。　　建筑是人们创造的生活空间，这样，供人们生活的房屋，是生活空间，是建筑；建筑群体形式的外部空间，也是生活空间，也是建筑；所以建筑工作者既要创作个体建筑，也要创造群体建筑。室外的雕像、绿化，前者是雕塑艺术，后者是园艺工程，本身不是建筑，但是，它们根据生活空间的需要，形成和丰富了生活空间，因此也具有建筑的意义。室内的家具陈设等，本身也不是建筑，但是，它们也是根据生活空间的需要，形成和丰富了生活空间，因此也具有建筑的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