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希金诗选-世界经典文学名著博览-青少年版

　　那忧郁的夜的帷幕，　　悬挂在轻睡的天穹；　　山谷和丛林熟眠在一片寂静中，　　远远的树丛披着迷雾；　　隐隐听到溪水声流入林阴，　　轻轻呼吸的，是叶子上安睡的微风，　　静静的月牙儿，像一只白天鹅，　　在银色的云朵间游弋。　　瀑布多像一串碎珠般的河流，　　跌下嶙峋的山冈，　　在幽静的湖心，众女神们在嬉闹，　　撩起那懒散发呆的浪花；　　远方，巨大的宫殿静静地，　　坐在圆拱上，直伸到白云间，　　难道世间的诸神在此度过了欢快的时光？　　莫非这就是俄国的密涅瓦神庙？　　莫非这就是北国的天堂？　　这风光旖旎的皇村花园？　　莫非，战败雄狮的俄国苍鹰，　　就在此回到恬静的怀里永眠？①　　那金色的时代已经永远地逝去了！　　当年，在我们伟大女皇的权杖下，　　欢欣的俄罗斯曾戴着荣耀的冠冕，　　像开在寂静中的盛花一样灿烂！　　在这里，每踏一步，　　心中，都会涌起对往昔的回忆；　　环顾四周，一个俄国人叹息：　　“一切都已随女皇消散！”　　然后他默默地坐在充满绿意的岸上，沉思，　　倾听着轻风的絮语。　　逝去的岁月会在他眼前浮动，　　精神在默默地惊喜中安身。　　他看见：在波涛中，　　在铺满青苔的，坚硬的岩石上，　　一个纪念碑耸立，碑顶蹲着　　一只幼鹰，伸展着翅膀。　　还有哗响的铁链和雷电的箭头，　　在雄伟的石柱上绕了三匝；　　白浪在碑座四周喧响，　　然后躲入粼粼的泡沫中睡去。　　还有一个朴素的纪念碑，　　在松树的密林中挺立。　　啊！卡古尔河岸，于你这是羞辱！　　为亲爱的祖国它却赢得了荣誉，　　哦，俄罗斯的巨人，从战争的迷雾中，　　你们茁壮成长，必然不朽。　　哦，叶卡捷琳娜的朋友和亲信，　　你们的功绩将被世代扬颂。　　噢，战争轰鸣的岁月，　　是俄罗斯荣光的见证！　　你看到，奥尔洛夫、鲁绵采夫、苏瓦洛夫，　　这些斯拉夫人威严的子孙，　　怎样用宙斯的雷霆赢得战争；　　全世界都为他们的功绩所震惊。　　诗人杰尔查文和彼得洛夫轻拨着竖琴，　　曾颂唱过这些英雄。　　可是，难忘的年代永逝了！　　另一个时代很快就要降临，　　新的战争，可怖的厮杀，　　苦难竟成了子民的宿命。　　那凶恶的手举起了血腥的宝剑；　　照耀着帝王的狡黠和残暴，　　人类的灾星升起了——燃烧了，　　可怕的霞光染红了新的战争。　　敌人的铁骑像暗流，　　踏上了俄国广阔的原野。　　那片幽梦的草原还躺在深深的宁静中，　　土地升腾着血色的气息，　　和平的村庄和城市，在暗夜里燃烧，　　四周，天空披上了通红的云裳，　　密林掩映着难民，　　僵直在田地里的犁头已经生锈。　　敌人在前进——没有力量能够阻挡，　　一切破碎，一切成灰，　　柏洛娜①战死的子孙化为苍白的幽影，　　又结成空灵的大军，　　幽暗的坟墓里有他们连绵的步容，　　或者在黑夜的森林里游荡……　　但呐喊四起！……他们走向迷雾的远方……　　盔甲和宝剑叮当脆响！……　　战栗吧，异国的军队！　　俄罗斯的子孙前进不息；　　老幼都挺起胸膛，扑向顽强的敌人，　　胸中复仇的烈焰飞溅。　　战栗吧，暴君！你的末日将近！　　你会发现每一个士兵都是勇士；　　他们发誓要么取得胜利，要么战死沙场，　　为了俄罗斯，为了神圣的殿堂！　　英俊的马儿为战嘶鸣，　　山谷里已撒满了士兵，　　像洪流，他们渴慕着荣光和复仇，　　一阵阵惊鸿的欢欣掠过心胸。　　他们扑向可怕的盛宴，　　用刀剑寻找猎物：雷霆在山顶震响，　　在尘世中，刀和箭铮铮幽鸣，　　鲜红的血飞溅在盾牌上。　　双方在厮杀，俄国人胜利了！　　傲慢的高卢人向后回逃；　　但是天庭的主宰将*后一道圣光，　　恩赐给这个战争中的强者。　　白发的将军还不能将他们打败；　　噢，波罗金诺血染的原野啊！　　你并不能将敌人的狂傲阻挡。　　莫斯科啊，亲爱的故乡，　　灿烂的黎明在我的生命闪耀，　　我在你的怀里度过了多少流金岁月，　　无忧无虑，不知灾难，　　鲜血染红了你，火焰吞没了你，　　我却没有为你复仇而战死沙场，　　只能怒火中烧。　　百顶①的莫斯科啊！我的故乡，　　你的美丽今安在？　　从前活灵活现的都城，　　现在不过是一片荒墟；　　莫斯科啊，你凄凉的景象让国人震惊！　　消失了，那些皇家和大臣的府邸，　　火燃烧了一切，金色的塔尖黯然了，　　富人的住宅也已倾塌。　　那里曾是华丽的安乐窝，　　周围簇拥着树木和花园，　　那里浮动过桃金娘的清香，菩提树的摇晃，　　而今只剩下片片废墟。　　在夏夜，那静谧的时光，　　再也没有欢快的喧闹飞去那里，　　岸边的灯火和清静的密林不再闪亮，　　一切死去，一切沉寂。　　放心吧，俄罗斯诸城之母，　　请你看看那入侵者的灭亡。　　造物主伸出复仇的右手，　　摁住他们那傲慢的颈项。　　瞧吧，敌人在逃窜，不敢回头看，　　他们的血在雪上流如河源；　　逃啊——在暗夜里等着的是饥饿和死亡，　　俄国人的剑从后面追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