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丛林

　　“放开我的弟弟！”　　回过神的时候，普鲁发现自己正站在长椅上，朝乌鸦挥舞着拳头，就像是漫画书中无能为力的旁观者，诅咒着某个偷钱包的恶贼。乌鸦迅速升高，现在已经飞到了白杨树丛的顶端。在这片羽毛状的黑海中，麦克几乎看不见了。普鲁从长椅上跳下，从人行道上捡起一块石头。快速瞄准后，她使尽全力将石头砸过去，却失望地发现离目标差得很远。乌鸦十分镇定从容。它们已经飞到了这一带*高的树丛之上，并且还在继续攀升，*高处的乌鸦已经在低空的云朵中看不清了。黑漆漆的乌鸦群几乎是在懒洋洋地前进着，每次突然改变方向前几乎看上去静止不动。突然，乌鸦群分散开来，普鲁看到了远方麦克隐约的身影，他的灯芯绒连衫裤被乌鸦的利爪撕扯成奇怪的形状，像一个碎布娃娃。她看到一只乌鸦的爪子抓住了他细少的头发。现在乌鸦群似乎分成了两队：一队围绕着抓着麦克的几只乌鸦飞行，另一队俯冲下去，沿着树梢前进。突然，两只乌鸦松开了麦克的连衫裤，其他的乌鸦抢着去接。普鲁看到弟弟从乌鸦的爪中坠落时大叫起来。不过就在麦克接近地面之前，第二队乌鸦敏捷地飞来，抓住了麦克，麦克再一次消失在哇哇叫的鸟群之中。两队鸟儿汇合一起，再次在空中盘旋，突然，猛地向远离运动场的西方迅速飞去。　　普鲁决定立刻行动起来，她冲向自行车，跳上去，开始猛追。没有了麦克红色小车的牵绊，自行车速度很快，普鲁片刻就冲到了街道上。在她穿越图书馆前的十字路口时，两辆小轿车紧急刹车，人行道上有人喊道“看着点！”普鲁一刻也不敢将视线从远方盘旋飞行的乌鸦群上移开。　　她蹬得飞快，双腿几乎变成了两道模糊的蓝光。在里士满街和艾芬豪街，普鲁闯了红灯，惹得一个路人生气地对她大吼。接着她在威拉米特街转弯向南疾行。乌鸦群没有小区房屋、草坪的阻碍，不受街道和红灯的影响，快速飞过高空，普鲁只能强迫自己加快蹬车，努力跟上。在这场追踪中，普鲁肯定乌鸦是在戏弄她，时而转变方向对着她飞来，时而俯冲下去低空飞行，掠过屋顶，*后划了一个大大的弧线，猛一加速，又返向西方飞去。普鲁不时可以远远瞥见她被抓走的弟弟，在乌鸦的利爪下摇来晃去，一会又在这羽毛状的旋风中消失不见了。　　“麦克，我来找你了！”她喊道。泪水沿着普鲁的面颊流下，但她分辨不出这是她哭出来的，还是骑车时鞭打在脸上的秋季的冷空气造成的。她的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但是她的心情十分沉静；她仍然不太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她唯一的想法就是救出弟弟。她发誓再也不会让弟弟离开她的视线。　　普鲁在圣约翰川流不息的马路上曲折前进，周围汽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一辆垃圾车在威拉米特街中间缓慢掉头，挡住了前进的路，普鲁不得不跳上马路边沿，冲下人行道。一群行人尖叫着，纷纷避让。“对不起！”普鲁喊道。这时乌鸦群转弯往回飞，普鲁赶紧刹车，乌鸦群又几乎排成一列低空飞行，直接冲她飞来。普鲁尖叫着，在乌鸦飞过她头顶时缩着避让，乌鸦的羽毛割伤了她的头皮。在乌鸦飞过时，她听到远处麦克发出的咯咯声和叫喊声，“噗！”然后麦克就又不见了，乌鸦向西继续飞行。普鲁蹬起自行车，车子跃回到街道黑色的路面上，她用手臂压着车把减轻这一跳带来的颠簸感，但脸部仍然被震得抽搐了一下。看到前方一个空当，她便猛地右拐，骑进一条小街，小街两边是新建的统一的白色复式楼。地面开始微微倾斜，车子逐渐加速，自行车在她的身下晃动着咔嗒作响，突然，小街一下子到了尽头。　　她到了一个悬崖边。　　这里，威拉米特河的东侧，是横在人口稠密的圣约翰居住区与河岸之间的一条天然边界——一个三英里长的悬崖，就叫做断崖。普鲁大叫一声，猛踩刹车，差点跃过车把翻落崖下。乌鸦群已经越过断崖，向上汇集，就像是一团晃动的黑色漏斗云，它们身后是工业废墟地的熔炉和烟囱里升起的烟雾，那是河对岸一片真正的无人区，很久之前被当地的工业巨头占据，变成了可怕的浓烟和钢铁之地。在废墟地的更远方，是一片布满浓密森林的山脉，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之中，一望无际。普鲁大惊失色。　　“不，”她低声说道。　　转眼间，毫无声息的、漏斗云状的乌鸦群飞过河流的*远端，形成一长列，消失在这片黑漆漆的丛林里。她的弟弟被抓进了“荒野禁地”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