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到的春天

　　她上了车，把书包放在两人中间面子已经破旧的座椅上，感受到了汽车空调器里吹出来的一股令人舒服的暖风。布拉德侧过头来朝她笑笑。　　“外面冷极了。”她说。　　布拉德慢慢地将车子开回车水马龙的街上。莉兹想，布拉德打小时候起就那么喜欢卡车。她还记得，五岁的时候，她和布拉德一起在她家的后院里玩布拉德的玩具卡车。他们用吊车吊石头，用挖掘机运沙子。那些车子常常让她玩得很高兴。她又想，当年在天主教初级中学的时候，他们经常在一起闲逛。二十个人组成的班级，人人都是朋友，形成了一个和睦友爱的大集体。这时，车子打了个急转弯，驶上了林肯大街。一只空啤酒罐滚到了她的脚边。她把啤酒罐踢回到椅子下面，同时意识到，如今她在初中时的朋友已经屈指可数了，她跟其他人疏远了。她暗自思忖，在高中里，有那么多同学可以选择，每个人都能找到与自己脾气相投的人一起玩。她侧过脸去看着布拉德。　　对她来说，他偏偏不属于那些人中的一个。可怜的布拉德，人高马大，嗓门也挺大，却资质愚钝——老与不及格打交道。　　“这么说来，”布拉德说，“你的朋友本一定非常高兴啦。”“为什么？出了什么事？”“不过，我看你会很伤心的。你再也做不成他的‘头儿’了。”“我和本·李？你在说些什么呀？本只是我在科学实验室里的拍档。““可你老是跟他在一起。”布拉德用眼梢的余光看着她。她脸红了吗？“那是因为我们在一起学习嘛。”莉兹解释说。　　她移动了一下身子，避开座椅里一根断了的弹簧。关于本，布拉德想要告诉她什么呢？她也许不算是本的女朋友——他的“头儿”，但是据她所知，别的女生也都不是的呀。她叹口气，等着布拉德把他心里想着的事儿告诉她。　　“这么说来，你没听说？”他幸灾乐祸地咧嘴一笑。　　“听说什么呀？”“我们班新来了一个女生。一个漂亮的中国少女。”“布拉德，”她问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我们班新来了一个女生，是个亚裔美国人，说不定还是个中国人？”“是啊，一个斜眼角人。靓极了。这下，那个中国人本就有一个同类做伴了，”他朝莉兹眨眨眼睛，“把漂亮的美国姑娘留给我。”他打开收音机，从摇滚台调到爵士台。　　莉兹暗暗赌咒发誓，今后不管天多冷，书多沉，都不再搭布拉德．马尔维勒的车子回家，因为要搭他的车就得跟他说话，而跟他说话就会来气，这样太划不来了。　　她望着窗外，数着街面上的房屋。那些房屋的上仍然挂着过圣诞节时的花环，绿色的枝叶已经干枯，花环成了一个圆圈。她在猜测，那个新来的姑娘是什么模样。　　驶过六只花环后，布拉德将小卡车驶进了莉兹家的车道。莉兹下了车，欣慰地看着她家木框架的黄房子。她把书包从卡车座椅上拖过来，往肩上一挂。　　“谢谢你让我搭车。”她说，勉强挤出一丝礼节性的微笑。　　“明天见。”布拉德咧嘴一笑。　　布拉德将车子发动起来，倒出伊丽莎自家的车道。他的心怦怦地跳得很厉害。莉兹刚才说，本不是她的男朋友，他感到高兴。他确信莉兹知道他喜欢她。　　他经常让她从学校搭车回家。他刚才对她说“把漂亮的美国姑娘留给我”，目的就是要告诉她，自己喜欢她。他把收音机调回摇滚台，大声吼起来，同时用手掌拍打着方向盘，合着收音机里播送的歌曲节奏。　　伊丽莎白站在卧室中央，想着布拉德。她问卧室的四壁：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种族主义这么严重，根子里这么粗俗？她在写字桌旁坐下，拿出作业本。现在是她高中二年级第二个学期的第二个月，她的成绩在班里排名第二。她并不认为班级排名是件了不起的事情，但她的爸爸妈妈却这么认为。他们认为，既然她在圣彼得天主教初级中学时是*优秀的学生，在高中里也能够名列**。她对他们说，班级排名算不上什么大事。　　在一年级刚开学的时候，她在班级排名上的竞争对手、成绩*优秀的同学搬到拉特兰来了。他的名字叫本。李。　　四点十五分，电话铃响了。伊丽莎白还没拎起话筒，就知道准是她*好的朋友特里打来的。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只要一到家，就会给对方打电话，只是为了告诉对方一声。她们从七年级时就开始这么做了，当时特里刚刚从伊丽莎自家的隔壁搬到北大街去。　　“你知道我们班新来了一个女生吗？”伊丽莎白问特里。　　“是吗？她是谁？长什么样？”“我还没见过她，是布拉德·马尔维勒告诉我的。”“布拉德告诉你的？那他一定告诉你她长什么样了，反正不是·好一头母猪’，就是‘妖精’。到底是哪一种呀？”“他说她挺靓的，还说她是……”伊丽莎白欲言又止。　　“还说她什么？”“是个亚洲人。他认为本会喜欢她，因为她是个中国人，反正是这些地方的人。”“我看这样对他有利。”特里评论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仔细想一想的话就会发现，本八成会喜欢和一个跟他同类的人做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嗯，一年级里有两个女生是日本姑娘，高年级的彼特是韩国人，”伊丽莎白说，“本从来不跟他们一起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