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邮野花姑娘

　　放学后，佩姬跑回家，突然发现橱柜上的水壶后 面有张纸，拿过来一看，便激动地叫起来： “这是真的吗？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们居然也 可以去美洲啦！” 佩姬之所以这么兴奋，是因为上学时，班里有些 同学说他们家里已经收到这种通知啦。现在全镇的人 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呢。　　姐姐艾莉抬头望了她一眼，说：“小点儿声，佩 姬！别大惊小怪的！” 艾莉正在用力揉面，连手臂都粘上了白花花的面 粉——她每天都要烤面包卖。　　“姐，难道你不开心吗？这张纸能改变我们全家 的命运呢，你居然还能淡定地做面包！”佩姬边说边 扫了一眼厨房。　　艾莉的眼睛只盯着桌上的碗，她把木桌擦了又擦 ，看都不看妹妹一眼。　　“肯定有情况！没错！你肯定有事瞒着我！”佩 姬喊道。　　艾莉停下来，用手背把耷拉下来的金发捋到一旁 ，耸耸肩：“我们哪儿也不去！” “姐，别逗我了，我又不傻！”佩姬大叫。　　“没开玩笑！佩姬，情况有变。”艾莉摇摇头， 低声补充道，“现在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有变！”佩姬大叫，“连我都知道情况有变。　　我们现在成了穷光蛋了，店里一连几天都看不到一个 顾客，而且我们又找不到别的工作，所以更应该出国 啦！” “听着，佩姬，我跟你说过了，哪儿也不去，我 们不会离开卡斯尔塔噶，就这么简单！” “我们……我们……我们有三个人呢！凭什么总 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佩姬感觉得到自己热血沸腾， “那我算什么？” “你？你不过是一个小孩，佩姬，总得有人说了 算……像妈妈一样照顾你们……”‘ “妈妈！妈妈！”热泪刺痛了佩姬的眼睛，“你 ……你又不是妈妈！” 艾莉脸色惨白。　　突然，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佩姬脸上，佩姬觉得 火辣辣地疼。　　“我恨你！”佩姬大叫，“我恨你！我恨你！… …” 佩姬从后门破门而出，跑向通往市场巷的小路。　　后门的台阶上，有两个女人正在聊天，看到佩姬 ，突然停住了。佩姬朝她们吐了吐舌头，然后拼命地 跑出卡斯尔塔噶镇，冲向老石桥和河边——佩姬希望 那儿没有人。　　佩姬的祈祷应验了，这儿空无一人。低矮的石桥 上，她弯下身，盯着河水，只见桥下水流湍急，拽着 水草往前跑。她竭力不去想镇上那些烦心事，可事与 愿违——她的内心却依然翻腾着愤怒和失望： “我决不放弃出国。姐不能把我当婴儿一样骗！ ” “真不公平！” 佩姬吐出几口恶气，喉咙生疼，眼泪不由自主地 掉了下来，扑簌簌地掉进河里，消失在水中，随着水 流向前流走了。　　桥下波光粼粼，水流潺潺。看着看着，佩姬着了 迷，几乎要睡着了。她抬起手，心不在焉地擦着眼泪 ，擦在颧骨上，感觉有些疼。脸上的白面粉纷纷掉落 到水面上，正好有一条螃皱从石块下冲出来，它张开 圆圆的嘴，一口一口吞吃着这些面粉碎屑。看到这情 形，她在水面上把手指头摇来摇去，看着小鱼们欢快 的吃相，觉得十分有趣，便不由得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　　笑着笑着，她觉得心情平复多了。　　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叫声，河的沿岸都是橡树和山 毛榉。这片树林，与奔腾的河水一道，保护着这里的 小动物们免受镇上人们的侵扰。　　这座石桥很特别，它地处城乡接合部，是佩姬* 爱来的地方。与镇上那座经常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 主桥不同，很少有人来到这座石桥上，所以这儿通常 静悄悄的。　　佩姬从石桥的坝堍上起身，来到一块高低不平的 石板上坐下，她的赤脚在亮闪闪的清澈河水上方晃动 。　　有时，她在这儿一坐就是几个钟头，这儿自始至 终都那么宁静，所以她从小就喜欢往这儿跑…… 她记得，上学**天的早上，她就逃到了这儿， 事实上她应该去镇里的小学报到的。可是，正当她准 备把新鞋脱了扔进河里时，两位姨婆找来了。姨婆们 非常疼爱佩姬三姊妹。面对佩姬这个七岁的小调皮鬼 ，娜诺姨婆打算任由她去了。但莉娜姨婆深知这个小 姑娘对上学的焦虑(因为别的小孩都是妈咪带着去开 学的)，所以非常耐心地哄着佩姬离开石桥，并帮她 穿上了结实的黑色蕾丝新鞋。哄着哄着，佩姬情不自 禁地笑了。　　姨婆们把她带到面包房门口，艾莉也过来了。在 大家的陪同下，佩姬穿过镇子去了学校。那天早晨，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镇上所有的商店都开始营业了 。成群结队的孩子朝着学校方向拥去，那儿有幢粉刷 得雪白的小楼，在卡斯尔塔噶山顶熠熠发光，像一座 灯塔。然而到了校门口，一阵害羞和莫名的恐惧感突 然向她袭来。两位老太太抱住她，艾莉也紧握着她的 手，陪着她走到绿色的木门前。她正准备一头扎进大 大的教室，并试图在她朋友茱莉亚旁边抢一个位子， 可她忽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她看见娜诺和莉娜直挺 挺站在那儿，在一群焦急等待的母亲们中间满脸自豪 。即使相隔这么远，她也能看到艾莉蓝眼睛里噙着的 泪水——那时，她感觉艾莉跟别的母亲没有什么不同 …… “佩姬！佩姬！”叫声把她从回忆中唤醒了。　　佩姬抬起头，愧疚感袭过全身。艾莉站在几步开 外，双手在围裙上擦拭着。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对不起，佩姬！” “啊，姐姐，是我不对，不该说那种话的。” “那我也不该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