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日无衣

　　《岂曰无衣》：　　一我的名字　　我叫岂衣。　　我的名字是妈妈起的。爸爸说，这个名字好。　　于是，岂衣这个名字，就雷打不动地长在了我的身上。可是，我从来都不知道它好在哪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的名字还经常被老师和同学读成“凯衣”，我每次都要纠正，好尴尬。但据说全国上下还没有跟我重名的人。妈妈总是很得意地对我说：“岂衣同学，你的名字在这个世界上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你看看你那个叫晓红的同学，在街上叫她一下，准会有一大片人回过头来答应。”　　妈妈说话喜欢夸张。　　她总是说：“一个人一定要有自己的梦想，坚持梦想的人会闪闪发光。”　　她又说：“一个人必须要有一个好名字，拥有一个好名字也会让人闪闪发光。”　　总之，妈妈有太多让人闪闪发光的事情。　　有一次我问她：“我那闪闪发光的名字，并没有让我感觉到自己在闪闪发光啊。”　　可妈妈神秘地说：“你现在还小，长大了自然会发光，等着。”　　我还是搞不清楚我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它到底让我在哪儿发出光芒了。　　爸爸也未必很清楚。他说这个名字好，多半是为了讨好妈妈。如果妈妈哪天换根筋一搭牢，给我起个名字叫小虫、小虾、大凤、二妹什么的，爸爸说不定也一样会拍手叫好，他一定不会说不好。　　这么说吧，爸爸就是个烂好人，几乎没什么脾气，也没什么主见，什么都听妈妈的。妈妈不在家的时候，他就听我的。当妈妈和我的意见不统一而发生分歧时，他就假装看报纸、看电视，或者干脆保持沉默，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过在大事上，他是不肯让步的，他只是在细碎小事上让着我们。他呢，谁都不想得罪，或者说，是不敢得罪。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在生活中*怕的事情就是惹我们娘儿俩不高兴，但他总是一不小心就让我们对他生气。　　他总是夸妈妈是世界上*优秀、*漂亮的女人，他也总是夸我是世界上*优秀、*漂亮的女儿。　　有一回，我和妈妈同时问他：“那你认为，在我们娘儿俩之间，到底谁更优秀、谁更漂亮？”　　“你们都是*优秀、*漂亮的。”　　“既然是*，就非得选出一个来。”我跟他较真。　　爸爸顺手拿起一张报纸，一屁股陷进沙发，佯装读新闻，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他又把耳朵关上了。对于我说的*后一句话，他的两只耳朵都选择了暂时性失聪。　　装聋作哑是爸爸在日常生活中惯用的伎俩。后来我慢慢悟出来，爸爸所说的世界很小，无非就是指他所生活的世界里有我和妈妈以及生活在他身边的几个亲人。　　爸爸长得很高大，却一点儿也不威严。我看过他年轻时候的照片，很帅，那时的他不胖，还貌似有点忧郁的样子。现在的他完全变了个人，整天乐呵呵的，挺着个肥硕的大肚子，行动和思想都比我们慢半拍，很像某部电影里的那个“大白”。　　我有时候就叫他“大自老爸”。　　妈妈却喜欢连名带姓地称呼他。爸爸的名字，从妈妈嘴里滑出来，经过南腔北调式的拖音，便成了很奇怪的一串音符，仿佛成了可以一气呵成连起来读的三个英文单词。她把一部分的发音“吃”掉，又把另一部分的发音拖长了。要不是长期和她住在一起，是绝对听不出来她在叫谁的。　　妈妈叫我的名字也是如此，“岂衣”在她嘴里吐出来便成了“晴 ”。好在她极少叫我这个名字，她平时喜欢叫我“宝贝”或者“毛毛雨”。　　毛毛雨这个名字的由来，纯粹是由妈妈的小名所得。妈妈的小名叫“小雨”，我是她女儿，自然便被她的朋友们称为“毛毛雨”，叫着叫着，也就变成了我的小名。当妈妈叫我“毛毛雨”的时候，你一定只能听见“毛 雨 ”，其中一个字的音节直接飘走了，不，是又被她“吃”掉了。　　在这方面，我真是服了妈妈。妈妈说话的速度超级快，脑子转得也快，任何事情只要到她那里仿佛一分钟就能搞定。她办起事来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玩命地干。不干就拉倒，在家睡大觉。　　妈妈和爸爸一样，原来也是一名建筑师，他们平时说的什么工程啊、项目啊，其实就是造房子。在这座美丽的城市里，有好几栋楼都是他们参与建造的。只是妈妈后来辞职了，退出了建筑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