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安徒生奖:人字拖女孩

　　《人字拖女孩》：　　梅森又开始做猴脸，在电视机前跳来跳去，扰得维妮根本看不清画面。维妮胸中的怒火噌噌地往上蹿。“快让开，梅森！别闹了！爸爸永远不会再跟你玩那种愚蠢的鬼脸游戏，你再也别想玩了！”　　这话让梅森停了下来，至少停了片刻。他睁着那双幽灵般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维妮，眼睑下的乌青十分明显。然后，他又换了种鬼脸。这次，他用两根小指推出一个猪鼻子，又用两根食指把眼睛拉向两边。　　“我是认真的，梅森，快停下！你的脸会永远变成那样，到时候有你哭的！”她咬紧牙关，努力克制着即将爆发的怒气。　　正扮着猪脸的梅森又扯出一抹几乎看不见牙齿的怪笑。　　“妈妈！”维妮放声尖叫。从门外探进头来的却是浓妆艳抹的奶奶。她脸圆圆的，嘴上涂着明亮的橙红色唇膏。唇膏晕进嘴角的皱纹里，看上去活像小孩画的太阳。　　“拉维妮娅，亲爱的，别惹你弟弟了，快过来！帮帮忙，宝贝，别老找他的麻烦，我们都在忙着收拾行李呢！”　　她找梅森的麻烦？这话可真好笑，要不是已经忍无可忍，自己是不会吭声的。梅森除了折腾她，还干什么了？　　“梅森，你别想骗我，”奶奶的脑袋刚一消失，她便低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就是为了烦我，不是吗？好吧，我一点儿也不烦，免得遂了你的意。你要这辈子都不再说一句话，我也不在乎。事实上，我还很高兴。你会说话时是什么样儿，我可都记得。你只会发牢骚！牢骚，牢骚，全是牢骚！我很高兴你不说话了，真的很高兴！”　　这些话没有起到丝毫作用，梅森依然在不断地做新鬼脸，却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个字。　　维妮尝试着看动画片，努力抗拒那渗入脑中的讨厌情绪。她永远不会告诉妈妈，梅森不再说话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时，她是那般惊恐，那般生气。“我很高兴爸爸死了，”梅森说，“他真臭。”　　“你怎么能这么说？”维妮大吼道，“你竟敢说很高兴自己的爸爸死了？你真坏，太坏了，坏透了！难怪爸爸会死，谁愿意跟你这样的小孩生活在一起？”　　梅森惊恐地瞪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她。　　那天晚上，他们看着棺木里的爸爸时，梅森拉着他的西装袖子说：“起来啊，爸爸，快起来！”她突然觉得有些害怕。要是爸爸真的如吸血鬼般从棺木里坐起来怎么办？她不禁开始发抖，接着又生起气来。事实上，应该说是勃然大怒。起初是因为爸爸的死，接着是因为梅森愚蠢的行为。“我还以为你会高兴呢，梅森。这话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别不承认！”　　梅森假装没听见她的话。“快起来。”这次，他的呼唤却只是低低的耳语。　　“他已经死了，梅森。”这话她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所以房间另一边的妈妈听不见，“他死了，你说什么也改变不了这个现实。”　　梅森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出问题的。从在殡仪馆的那晚起，他瞪大双眼，惊恐地望着她时，他就有问题了。当时，他的脸还是圆圆的，并非如今这副皮包骨头、眼圈乌青的模样。　　但他那个表情依然让她惊恐不已。“现在，你难道不开心吗？”她问他，试图借此赶走内心的恐惧，“是你自己说的，你很高兴。”　　从此以后，梅森便再也不说话了。起初，所有人都对爸爸的死太过伤心，只有维妮注意到这事。但几天后，他们发现梅森既不怎么吃东西，又不说话时，便全都围了过来。他们不停地哄他，做他*喜欢的食物，还给他买礼物。妈妈会坐在那张大摇椅里，搂着他，一摇就是几个小时。梅森并没有那么蠢，他不说话，可比说话好多了。结果，他还因此出了名，成了因爸爸的死伤心得既吃不下饭，又不再开口说话的小男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