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吃牛排

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叫人欢喜。我掀开包在盒子外边的淡蓝色纸条，打开盖子，只见盒子里装着——
这是行驶在岩手县三陆沿岸的三陆铁道北RIAS线，久慈车站供应的特产“海胆便当”。久慈车站是北RIAS线的起点。大地震后仅五天，北RIAS线就凭借顽强的毅力和信念恢复了通车，在日本赢得了大众的一致赞誉。久慈站的海胆便当一直被人们称作“具有魔幻色彩的车站便当”。因为它每年只在能捕捞到海胆的四月和十月之间出售，一天限量十份。它从未在全国车站便当大会上出现过，只有车站便当的粉丝们才将它奉作神话。不过，大地震之后我们听到了很多传言：“由于地震的影响，海胆便当将不复存在。”
事实上，久慈车站的海胆便当全都出自于久慈站内“三陆RIAS亭”的一对老夫妻之手。而且目前北RIAS线还有部分铁轨被海啸卷走，三分之一的路段都还没有恢复通车。魔幻的便当将不再现身了吗？北RIAS线又是否健在呢？种种不安缠绕在我的心头，让我久久不能平静，于是决心在十月底亲自往三陆走一趟。
北RIAS线的久慈站紧靠着JR的久慈车站。我们拾阶而上走进了三陆铁道的小站台，“三陆RIAS亭”的招牌立刻就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您好。请给我们三份海胆便当吧。”
只见柜台里面一位头戴三角巾的大婶停下了正在捏饭团的手，将头转了过来对我们说：“好的。这就来。”她那胖乎乎的笑脸，一下子缓解了我们的紧张。
“今天我已经差不多推掉了十位客人。”幸亏我们有预约。人一放松，肚子就觉得饿了。捧着便当的两只手实实在在地感到了它的分量。
打开盒子，多少年来的梦想这一刻全部实现了。
我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叹。哇，好多橘红色的海胆啊，实在是太漂亮了。只见四四方方的盒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满了海胆，就像一朵排列有序的祥云。难怪人们叫它“云丹”，就在这一层海胆的云朵之下，盖着用海胆汁煮熟的米饭地毯。我的脑海里立刻闪现出这样的一句话：“凡是美丽的都是好吃的。”
我拿起一次性筷子，把它插入饭盒中，顿时惊呆了。好轻，好松。我将“云朵”和“地毯”一起挑起来，地毯里竟蓄满了蓬松的空气。
你看，一般我们说起车站里卖的便当，就是把米饭胡乱装满的那种印象。我们举筷去夹，米饭像石块似的。那样的便当怎么会好吃？要做出好吃的车站便当，装米饭也有讲究。
这时店里又涌进不少男女，大家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问：“要四份海胆便当，有吗？”
大婶很抱歉地答道：“真不好意思，刚刚卖完。”
“啊。”车站里响起男女们沮丧的叹息声。我此刻正准备把*后一口饭塞进嘴里呢。不知道是心中觉得抱歉呢还是有点小得意，原本没必要藏着掖着，现在却有点鬼鬼祟祟的样子。
“能让我看一眼吗？”身后传来一个大叔的声音。
我太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了。于是四个男女一起盯着我手里的筷子，看了大约十五秒：“貌似很好吃啊。”他们羡慕地留下了一句话。
我回过神来，重新站在车站的角落里静静地吃着海胆便当。夹一口放在嘴里，嘴里立刻充满了海胆的绝妙滋味。散落的饭粒上也沾着海胆的味道，实在是太高级了。我将搭配的柠檬挤了几滴在米饭上，立刻又增添了一份清爽。美食在民间啊。不管从哪方面讲，这份海胆便当都有着*完美的技艺。
事实上，工藤国惠大婶四五年前还在北RIAS列车上向大家推销海胆便当呢。她原本是普代村一个旅馆家的女儿，25年前在经营旅馆的同时开始制作海胆便当，并上车销售。当时她每天大约要做80到100份，后来随着乘车人的减少，再加上年纪渐长，体力跟不上，才变成现在一天*多只做20份这样的情况。即使如此，她对自己便当的味道仍很自豪。当初她出于“眺望着车窗外的大海吃着可口便当”的考虑，开始制作海胆便当，如今便当的口味仍与当初无异。
专做海胆便当，一做就是25年，这便是他们夫妻二人齐心合力的滋味。他们将烤海胆、熬海胆时流出的海胆汁放进米饭里煮，而对汤汁的分量以及调香味用的酱油分量，则全部靠自己的目测。他们尽量发挥海胆自身的咸味，只在需要时才根据判断加点盐。当然他们对盖在米饭上的海胆，也完全是按照当天使用的海胆大小、厚薄来决定蒸煮的火候的。至于米饭怎么装、装多少，我们一眼就能看出其中包含的技术含量了。
一般大婶的老伴负责装盒。他先把煮熟的米饭摊开在饭桌上，用电扇吹凉，然后拿筷子，一筷子一筷子地往盒子里装。因为煮米饭时加了盐所以必须让米饭蓬松地装进饭盒里，才不至于太沉。而且只有将米饭全部平平地装进盒子里，铺上海胆的时候才会好看，赏心悦目。
国惠大婶自豪地说：“我家老伴装的盒饭，无人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