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酋长伊丽莎白

第七章 弗朗西斯爵士上场 理查德·格伦威尔爵士返回英格兰的路上都很走运。1585年8月的第三周，他从罗诺克岛出发，驶向百慕大时，幸运地遇到了同西班牙珍宝船队走散的“圣玛利亚”号（Santa Mar ia）。 “圣玛利亚”号的船长紧张地向“老虎”号致意，他发射了一轮空炮，“以表善意”。但是格伦威尔立刻开炮回敬——用的不是空炮，而是重型加农炮——把他*重型的武器瞄准了“圣玛利亚”号的船体。“他向他们开火，并且彻底压制了他们……击断了他们的帆缆，使他们的船动弹不得。”受到鼓舞的格伦威尔继续向他们开炮，攻击已经受损的船体。“炮弹打死了一个甲板上的人，还有四五个人受伤，两枚炮弹击中吃水线附近，船开始下沉。”为了逃脱厄运，西班牙人拉起船帆，使船体旋转90度，这样破碎的船体就不再面向海浪。但是“他们别的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他们的船受损太过严重”。 格伦威尔急于登上“圣玛利亚”号，掠夺船上的货物，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一个大问题：他愚蠢地把中型船和所有小船都留在了罗诺克岛的拉尔夫·莱恩那里，所以他没有办法让他的人登上西班牙宝船。就在他思考怎么办时，一位船员想出了一个聪明的主意——“用木箱的板子组成小船”。他们的确用这个办法组出了一艘小船，但是这艘船过于脆弱，一下水就开始散架。在西班牙人的奚落声中，格伦威尔和登船小队划向“圣玛利亚”号，突然只听一阵破裂声响，这艘小船在“西班牙宝船的船舷边散架、下沉”。格伦威尔和他的人不得不抓住船的绳索把自己拖上船。 受伤的西班牙船员不愿再交战，他们自愿向格伦威尔投降。格伦威尔承诺， 只要他们交出“圣玛利亚” 号的登记簿， 他就“不会再伤害他们”——这对那些已死和濒死的人而言毫无安慰作用。掌握了这艘船的货物价值和数量时，格伦威尔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竟然如此走运。根据西班牙的官方记录，“圣玛利亚”号上载着大量黄金、白银和珍珠，还有200箱糖、7000张兽皮、1000英担姜，“总价值高达12万杜卡特”。 货物太多，无法都搬运到“老虎”号上，所以格伦威尔决定修复“圣玛利亚”号破损的船体，然后带一小队士兵接管“圣玛利亚”号。转移完宝物后，格伦威尔带领船队缓缓驶回英格兰。1585年10月，船队终于在普利茅斯港下锚。 他凯旋的消息已经传到伦敦，格伦威尔突然发现自己成了英格兰*受欢迎的人。一份文件记录道：“他受到了朋友们的崇拜和盛情款待。”毫无疑问，这些盛情款待包含大量红酒，这些招待格伦威尔的东道主大多恰好也是罗诺克岛探险项目的投资人，他们希望获得自己的那份回报。小贩和酒馆的流言称那艘船价值100万，甚至更多，但无论伦敦的商人们如何纠缠格伦威尔询问船上货物的价值，他们都一无所获，狡猾的理查德·格伦威尔爵士总是三缄其口，反倒把他的时间用在秘密变卖他占有的货物上了。 几周后，他写信给投资者之一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爵士，告诉他一个不幸的消息，即“圣玛利亚”号的价值被大大地高估了，“整艘船宝物的估价……*多不过4万或5万杜卡特”。这么低的估价显然是胡说八道，但是即便货物的估价如此低，格伦威尔也表示可以“用一定的收益回报您的投资”。这种自吹很重要，因为这向伦敦的金融家们证明，只要殖民地可以作为私掠船和海盗的基地，殖民美洲就是一项有利可图的事业。格伦威尔已经给他们提供了切实的证据，证明在罗诺克岛上建立防御要塞——作为补给站和仓库——的优点，勇敢的船长们可以从那里突袭西班牙珍宝船队。这是一个令人激动的未来，人们开始兴奋地讨论殖民美洲将如何使他们“占有腓力国王的财产，这一定能瞬间毁了他，因为他和他所有的高利贷者都靠这个生活”。 格伦威尔向雷利提供了各种关于罗诺克岛上新兴殖民地的记录。他骄傲地告诉雷利，定居点已经建起来了——毫不害臊地夸耀自己在其中的功劳——并且补充说，通过他的不懈努力，这个定居点“有大量家养牲畜和野兽，未来必然对国家有益”。不过，他也提到“老虎”号损失货物的消息，说明了他把殖民者们饿着肚子留在那里，只给他们留下了发霉的种子的情况。 这些消息令雷利警觉。**批运输补给品的船队本应在数月前就起航，但因西班牙出人意料地发生了一件事而推迟了，西班牙的事情不仅使英格兰和西班牙濒临开战，还威胁到**个在美洲的英格兰殖民地的存亡。 腓力国王对伊丽莎白女王在西属尼德兰问题上的强硬外交方针愈发失望，对于她拒绝叫停诸如理查德·格伦威尔爵士等船长的海盗活动极为愤怒。适逢西班牙粮食歉收，有可能导致饥荒，腓力国王决定耍阴谋：他邀请英格兰商人们派遣一支大商船队运送粮食，但他打算扣下货物，囚禁水手，作为彻底禁止英格兰贸易的前奏。 这是一个大胆的想法，而且差点儿就成功了。但是一次小小的失误导致整盘皆输，反过来又对罗诺克岛上的新兴殖民地产生了一系列严重的连锁反应。1585年春天，事情出了差错，腓力国王的军官们登上了一艘停泊在毕尔巴鄂湾的英格兰大船“报春花”号（Primrose）。“报春花”号的船长不知道西班牙人正在扣押英格兰船只，于是热烈欢迎了这支登船队伍，对比斯开湾的西班牙中将尤其殷勤。比斯开湾中将这样回报了他们的善意：要求他们“投降，因为你已经是国王的俘虏”。船长笨拙地向他的船员们喊道：“我们被背叛了。” 但是英格兰水手们不打算投降。他们清楚被捕就会被关进监狱，遭受酷刑，他们宁愿“在海中被烧死，也不愿落入施刑者的手里受罪”。于是他们做好猛攻的准备，“勇敢阳刚地……拿着长矛、短矛和刀枪冲向西班牙人”。 这是一场大屠杀，“报春花”号的上层甲板变成了人类的屠宰场。“现在，血流成河。有人腿部中枪，有人被子弹穿膛而过，有人手被刀砍伤，有人身体上插着刀剑，还有很多人受了重伤。”西班牙人很快意识到他们严重判断失误，英格兰的船员们是顽强的海上暴徒，他们坚忍不拔地作战，没多久就夺回了“报春花”号的控制权。西班牙人只得认输，立即“连滚带爬地撤到船体两侧，手里还握着武器， 有人掉到了海里， 有人掉进了他们自己的小船上”。 那位中将紧跟着他的士兵跳到水里，抓住他们的小船，但是“他不走运”，被英格兰人拽回了“报春花”号上。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于是伸手在湿透的衣服里掏出“一份国王任命书，表示他做的一切都是国王授权的”。 直到此时，“报春花”号的船员们才意识到他们抓住了一个很宝贵的人质。这位中将手里的文件能够证实国王腓力是整件事的幕后主谋。这位英格兰船长立刻起航返回英格兰，将那份任命书和这位西班牙中将一并交给伊丽莎白女王。 女王得知此事后大怒，发誓复仇。英格兰的商人们也不甘示弱，呼吁对西班牙宣战。很快，整个国家上下都在要求采取行动，伊丽莎白回应了民众的呼声，抛开了一贯的谨慎作风，下令对西班牙货物实施报复性禁运，并且给商人们签发了一份报复性劫掠文件。这相当于宣战，因为女王采取的方式使“上述商人可以合法地以武力攻击……在海上劫持并拘押任何属于西班牙国王的船只和货物”。此后，他们被允许采取“如同女王与西班牙国王处于正式战争期间一样”的行动。女王表示她是认真的，命令她信赖的仆人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准备一支船队去营救被扣押的船只。 随后公众的群情激奋给罗诺克岛上的拉尔夫·莱恩和他饥饿的殖民者们带来了不幸的后果。因为雷利为殖民地准备的补给船“金皇家”号（Golden Royal），本来已经载满工具和食物准备前往美洲，但是女王宣布她有一项更紧急的任务要交给这艘船的船长伯纳德·德雷克（Bernard Drake）——弗朗西斯·德雷克的哥哥。她担心在纽芬兰的英格兰渔船正处于危险中，所以命令伯纳德去提醒渔民们注意事态发展，并且保护他们免受攻击。 年轻的伯纳德严格执行了女王交代的任务，甚至在接下来的几周内抽出时间攻击了19艘西班牙船只，令这些船主们怒火中烧。伊丽莎白为他的成功而欢欣鼓舞，为了进一步在西班牙人的伤口上撒盐，伯纳德回到英格兰后，就被授予了爵位。 英格兰的海盗很快就在新大陆的海域里猖獗起来，西班牙印度议会被迫给国王写了一份绝望的请求信：“考虑到损失与日俱增，这些海盗一日不除，我们就将永远备受骚扰。我们再次谦卑地恳求陛下寻找补救的办法。”他们补充说，当务之急是找到英格兰的殖民地，并且将之彻底捣毁，因为他们认为英格兰的海盗船就藏匿在那里。 由于缺乏可靠的情报，西班牙人处处受阻。尽管几十份报告被送到了国王辉煌的宫殿——埃尔埃斯科里亚尔，但没有几份报告有切实的消息，尽是传言。一份报告写道“这些海盗的计划和主要目标还不清楚”，另一份报告声称雷利已经派遣了500多名殖民者前往美洲。愤怒滋生绝望，西班牙印度议会准备了一艘军舰，“这艘军舰强大而装备精良……载有定居者、武器、火药、必要的军需品和其他可能需要的货物”。这艘军舰将同时发挥防御和进攻的作用——既可以保护佛罗里达的西班牙军事前哨，又可以对英格兰殖民地进行打击。 腓力国王完全支持这些举措，他知道要想将英格兰人逐出美洲，武力是必不可少的。但是无论是西班牙人还是英格兰人都不知道，拉尔夫·莱恩的定居者此时正在证明，他们有能力自己摧毁自己。 经历了不幸的向罗诺克河上游探险后，拉尔夫·莱恩变得非常乐观。粮食已经种下，捕鱼陷阱已经安置妥当，他还在日记里提到，粮食只需要两个月就可以收割了，届时殖民地将实现自给自足。“我们需要担心的只有这两个月了，”他写道，“如果这段时间内野蛮人不帮助我们……我们可能会挨饿。” 但是，1586年4月20日，莱恩得到了一些可怕的消息。“我们国家唯一的朋友”安塞纳尔过世了，英格兰人失去了*忠诚的支持者。“只有他在协商过程中反对所有不利于我们的事务。”他受到许多人的尊重，足以使维吉纳屈服。几天后，更多坏消息传来，莱恩得知旺奇斯和其他几个人背弃了英格兰人的事业，英格兰人的印第安盟友如今只有曼第奥一个人了。 随着安塞纳尔之死和亲英阵营的瓦解，维吉纳又重新燃起了对莱恩的敌意，他暗暗发誓要彻底消灭殖民者。他受够了“每天都要送食物”，下令禁止部落的人向英格兰人出售任何食物。他还准备将他的定居点搬去大陆，强迫他的手下破坏所有捕鱼陷阱，这些陷阱“一经毁坏，就永远修不好了”。 事态严峻。“他们的酋长相信，”莱恩写道，“由于缺少食物，我必然会将我的手下派到不同的地方，以抓捕贝类维生。”这的确就是英格兰人采取的措施。“由于饥荒在我们之间愈演愈烈……我不得不派20个人跟着斯塔福特船长前往克柔投安岛。”然后，莱恩进一步减少了罗诺克岛上英格兰人的数量，他派出一支队伍前往外滩，让他们“在那里生活，并且等待船只”。同时，他还轮流派人去大陆上搜寻浆果和贝类。 没过多久，维吉纳认为英格兰人已经足够衰弱，是时候攻击他们的堡垒了。他花了很多力气说服其他部落加入他的行动，许诺在胜利后把战利品分给他们。一个叛变的印第安人将消息泄露给了莱恩，所以他提前知道了印第安人计划的伏击行动。这次伏击是印第安人精心策划的，将有几百名士兵参与其中。维吉纳的两名顾问和20名弓箭手将划船到罗诺克岛，然后，按照莱恩的说法：“夜深人静时，他们会包围我的屋子，点燃芦苇。”如果一切按他们的计划进行，惊慌失措的莱恩“会突然冲出屋子，只穿着衬衫，不带武器，他们会趁机重击他的头”。莱恩被杀死后，他们就会杀掉哈里奥特和其他“绅士们”，接着再攻击其他吓傻了的幸存者。短短的几个小时内，英格兰人在美洲的殖民地将会从地图上彻底清除。 莱恩得知印第安人的突袭计划后，他决定采取一个只有他能想得出的大胆计划来夺取主动权。他派人送信给维吉纳，告诉他自己将带领一小队人前往克柔投安岛，因为他“听说英格兰人的船队已经抵达那里了”。这是谎言，莱恩在日记里承认：“说实话，我既没有听说这种奇遇，也对此不抱希望。”但是他知道这么说会使维吉纳警惕，迫使他推迟进攻。 现在莱恩开始办正事了，他必须抓紧时间，因为印第安侦察兵很快就会识破那个谎言。他召集他的手下召开秘密会议，告诉他们，他计划在5月31日晚上进攻维吉纳的村庄。这是一次夜袭，也就是“camisado”——西班牙语本意为衬衫，之所以这样用，是因为袭击者会把他们的衬衫挂在身后，以防被自己人误伤。 计划分为两个阶段。进攻前夜，莱恩的人将“控制岛屿周边所有的独木舟”，这样他们就拥有了足够的船只快速渡过海湾。确保他们控制了所有船只是十分必要的，否则即将发动进攻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维吉纳那里。这一步完成后，他们会等到夜幕降临，再划船到大陆，对维吉纳的定居点发起正面进攻。 这场进攻从一开始就出了乱子。一群人被派去“在太阳落山时把所有的独木舟聚在一起”，但是两个印第安人成功逃脱了，拼命划向大陆。英格兰人在后边追击，追上之后，他们就立刻“砍下了那两个野蛮人的头”。不幸的是，罗诺克岛上的几个印第安人目睹了这场屠杀。“他们大喊大叫起来。实际上，他们自己也心怀鬼胎，作为间谍日夜监视着我们，如同我们对他们做的那样。”现在，时局翻转，印第安人发起了进攻，几分钟内，莱恩就发现自己被困在这座岛上，孤注一掷地战斗。“印第安人拿起他们的弓箭，我们拿起我们的武器，”他写道，“一开始，我们开枪打死了三四个印第安人，其他印第安人逃进了丛林。”莱恩的处境岌岌可危，尽管他知道逃走的印第安人不可能穿越海湾去报告维吉纳，告诉他罗诺克岛上发生的事情，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已经失去先机。现在，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向大陆发起进攻，但是因为担心遭到印第安人伏击，他选择在黎明时分发起进攻。 莱恩的手下在营地内度过了紧张的一夜，担心丛林里的印第安士兵侵扰他们。这种担忧有充分的理由，因为曼第奥过去警告过他们，印第安人喜欢“出其不意，一般都是趁着天刚亮，或是借着月光”。他们整夜握着武器，但是突袭并没有发生，当他们看到**道曙光照亮了东边的天空时，都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