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来一只獾

这一天有些不凑巧。

不仅下着雨，万柳也生病了，说好三个人一起去古桥镇取回篮球，现在只能两个人去了。

雨倒是不大，淅淅沥沥地下着，不碍事。

杨树加了件毛背心，戴着斗笠出了单元门。小六子也戴着一个斗笠，已经等在楼下了。

两人出了大院，走到了柏油马路上，路上除了他俩一个行人都没有，空气中有一股泥土的清香。

“你说放牛娃会来吗？”小六子突然问杨树。

“怎么不会来？”杨树先是肯定地回答，然后补充道，“你要相信别人。”

“嗯，我知道了。”小六子知道说错了话，不再言语了。

路上没有行人，两个人走的就比赶场时就快多了，很快就进了古桥镇。

不在赶场日的古桥镇，青石板路上同样几乎没有行人，格外的幽静。青石板路两旁的店铺有些打开了门板，有些干脆就没有打开。

卖麻饼的店铺倒是开着门，潮湿的空气中散发麻饼的香味。

“好香呀！”小六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杨树也深吸了一口，然后往西边的铁索桥走去。

还没走到桥头，杨树就远远地看到那里站着一个带斗笠的人。

“是放牛娃吗？”小六子也看到了，他侧过头问杨树。

“是放牛娃，你看他手里举着篮球呢。”杨树很确定。

“对，他手里拿的确实是篮球。”小六子也看到了。

“嗨，陈栋。”小六子举起手挥舞着，“我们来啦！”

桥头戴斗笠的孩子也朝他们挥着手。

“怎么样？我说过要相信别人吧。”杨树笑了，一边向桥头挥着手，一边加快了脚步。

“陈栋，你等了多久。”走到桥头，杨树问。

“我们也刚到。”陈栋指了指身后桥头旁的碑亭。

杨树和小六子看到两个身穿蓑衣的大人正坐在碑亭的栏杆上，一边聊天一边抽着烟。

这两个大人看到杨树和小六子以后，都站了起来，像是着急赶路似的。

“谢谢你们借给我的篮球，我能投进篮框了。”陈栋高兴地说。

“真棒！”小六子一边接过篮球一边夸着。

“你们要赶路？”杨树看到那两个大人已经离开碑亭，往前走了。

“我们有事，去一趟镇南边的林业站。”陈栋不好意思地冲杨树和小六子说，目光有些躲闪。

“哦。”杨树答应了一声，看出陈栋的意思，便让开了路。

陈栋冲他俩摆了摆算是告别，然后往前走了过去。

杨树看到陈栋背着的竹篓上还包着一块雨布，看陈栋背着的样子好像很沉。

突然，竹篓上的雨布被顶开了，一只黑乎乎毛茸茸的家伙露出头来。

这家伙头很大，两只耳朵圆圆的，两个黑溜溜的小眼睛好奇地看着四周，一副稚嫩天真的样子。

陈栋感觉到了竹篓里的动静，他停下来，用手把那个家伙的脑袋按了下去，重新盖上了雨布。

“啊？这是什么？”小六子惊讶地问杨树。

杨树也看了小六子，两个人都看呆了。

“熊娃娃，昨天闯进我家翻吃的东西，被我家老汉儿抓住了。”陈栋回过头来悄悄地说。

杨树和小六子在省城的动物园里见过狗熊，但是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

“要送到林业站？”杨树问。

“嗯。”陈栋点着头，目光中尽是不舍。

“送到林业站干吗？”小六子问。

“林业站可能会送到省城里的动物园吧？”他看了看正在走远的那两个大人，他们已经走过了麻饼店，拐上了青石板路。

也许是那两个大人忙着赶路，也许是因为下雨头戴斗笠遮挡了视线和听力，他们都没有察觉陈栋并没有跟上来。

陈栋再次回过头，不情愿地往前走。

杨树和小六子不自觉得跟着陈栋身后走着。

很快他们也过了麻饼店，然后也踏上了青石板路。

在雨雾中，他们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那两个大人的背影。

三个人谁也不再说话，就这么走着，杨树觉得陈栋故意走得很慢很慢。

终于他们走出了古桥镇，走上了古镇边上的公路，公路是沿山而建的。

远远地，两个大人拐过一个弯儿后不见了。

看不见了两个大人，陈栋像是终于松了一口儿气，更加放慢了脚步，和杨树、小六子并排走了起来。

突然，杨树听到身后“扑通”一声。

回头一看，杨树发现小熊崽正快速地翻下公路，一蹦一跳地朝下面的田埂跑去。

原来小熊崽儿翻出了竹篓。

然而陈栋并不着急，他平静地看着越跑越远的小熊崽儿。

“追呀……”

小六子抱着篮球率先冲下了公路。

然而下面泥泞的稻田太滑，小六子竟一头栽进了稻田里，篮球和斗笠都飞出了很远，他浑身上下沾满了泥浆。

小熊崽儿发现有人来追，先是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看，然后跑得更欢实了。

杨树和陈栋赶紧小心地跳下公路，杨树扶起瑟瑟发抖的小六子，陈栋捡回篮球和斗笠，然后走回到公路上。

小熊崽儿就这样在他们的目送下消失在稻田尽头的竹林里。

“它跑了。”小六子遗憾地说。

“嗯。”陈栋吭了一声算是回答。

“你舍得吗？”小六子问。

“真送到林业站和动物园，你舍得吗？”陈栋反问到。

小六子侧过头惊讶地望着陈栋，这才发现陈栋和杨树两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这个时候，那两个大人好像才发现了什么，他们往回走着，走到陈栋跟前，还没等陈栋说话，小六子就开口了：

“这熊崽子太狡猾了，翻出了竹篓，我去追，没追上。”

看着满身泥浆的小六子，其中一个大人无奈地望着远处的竹林埋怨着：

“哎，本来想用熊娃娃找林业站申请点补助，这下全泡汤了。”

另一位也遗憾地抱怨着：“出门时，我说不让你家娃娃背嘛，你偏要让他背。”

后来，杨树听小六子的父母说，小六子回去的那天晚上发起了高烧，他梦中一直在喊：“小熊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