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颜色

这是一个平常的夏日，是吉米·基伦死而复生的日子。暑假已 经过半，时间似乎已静止，让人感觉百无聊赖。故事发生时，戴维 正待在卧室里，躺在他那张躲在窗帘后阴影里的床上。新的一天刚 刚开始，可他却只想待在这儿。他想长大，那样他就可以和姑娘谈 情说爱，和小伙儿饮酒作乐。他想变小，那样他就可以像个小傻瓜 一样大喊大叫，四处乱跑。 妈妈在楼下喊了起来。“戴维！起来晒太阳喽，小伙子！” 他从窗帘的缝隙处向外窥视。阳光炫目，他转回头看卧室，一 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他揉了揉眼睛，一切又都回来了。 “戴维！” “来了，妈妈！” 他开始翻弄自己那些古董玩具。衣橱里那几个动物面具也不知 在那儿挂了多久，他都快把它们给忘记了。从他四五岁起，这些面 具上就落有灰尘了。有大猩猩、老虎、马，还有狐狸。那个狐狸面 具*好玩儿。他以前经常把它戴在头上，一边跳，一边乱抓乱挠， 吓唬自己的爸爸妈妈。他现在又干起了这事，只不过是独自一人， 在他这间笼罩着阴影的卧室里。他透过狐狸的双眼向外张望，抬起 了爪子，咆哮着，想象着自己正在洗劫鸡窝。 “戴维！你到底在上面干什么？” 他笑着把这些面具拽下来。看到塑料鹿角在地上弹跳个不停， 他又嘎嘎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忘记它们呢？他把它们再次套在头 上，蹑手蹑脚地在屋子里走动着，像是在警惕地提防着猛兽。他摇头晃脑，触角也跟着晃动起来。他无声地跳跃着，手舞足蹈，很 快，这些触角就跟真的一样，仿佛长在了他的头上，房间也似乎成 了一片森林。他深深地沉醉在“扮野兽”这个小男孩儿爱玩的古老 游戏中。 蓦地，他停了下来。为何要做这一切？他纳闷。 也许是时候扔掉这些东西了，扔掉这些幼稚的东西。 妈妈的声音又从楼下响了起来。 “戴维！” “哎！”他大声答应着，“来了，妈妈！” 但他并未停止翻弄。他找到了一些不知什么年代的涂色笔，可 能是他五六岁时用过的。他还发现了一本旧图画本，绿色的封皮已 经褪了色，纸张也变脆了，很容易断裂。他打开本子，映入眼帘的 是好几年都没看到过的东西，他的涂鸦之作：黑色的怪兽和滑动的 蛇。还有几张简笔画，画着他的爸爸和妈妈、他们的房子、他们以 前养过的一条叫“炖菜”的可爱的黑褐色小狗。还有一页上画的全 是他自己。一个小婴儿，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婴儿时的戴维。一 个长着胡子的古代人：老了的戴维。还有一个古老传说的开头，只 写了头两句就没了下文：从前有个叫戴维的男孩，他很想去冒险。 于是他吃了几口三明治，拿起刀，走入黑暗中。那些铅笔的顶端已经被咬烂了，他拿起铅笔，又咬了起来。太诡异了，他想，就像在 品尝多年前的自己。 “戴维！” 还有一个破旧的灰色粗帆布背包。是几年前爸爸送给他的。戴维以前常常背起背包，在屋里大踏步地走上几圈，边走边敬礼，还做出肩上扛枪的样子。他把狐狸面具、鹿角、铅笔和图画本都塞进包里，一把拎起来，斜挎在肩上，然后走下楼来。 妈妈正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忙活着。她在烤水果面包和柠檬霜 脆饼。多好吃的东西。空气中飘着柠檬、葡萄干和温暖的酵母面 团的香味儿。戴维想象着自己吃这些东西的样子，不由得流出了口水。 妈妈环抱双臂站在那儿，她那红白相间的围裙上沾着一团团的白色面粉。爸爸*喜欢的一幅画——向日葵——在她身后的墙壁上 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阳光洒满室内。 “来得正好！”她说，“过来吃早餐，活动活动筋骨。” 她指着餐桌旁的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桌上放着一碗脆玉米片、几片吐司，还有一杯橙汁。她哼着曲子，张开双臂，挪动着脚尖，轻轻地跳起舞。看到他又吃又喝，她微微一笑，喟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