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泊的孩子

一 大皮靴伯伯 这些故事，讲起来已经很久远了！是啊，是那样的久远啊，离今天已经有五十多年了。 可是，无论它有多么久远，无论将来我衰老成什么样子了，只要我还有记忆，只要我还能回忆起往事，我就会永远怀着*美好的感情，去想起这些故事，去想起他们来——我童年时代那些*好的小伙伴：小勇、小锁柱、妞妞、大海、小罗布…… 还有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库尔班爷爷、大皮靴伯伯、郑楷叔叔和雷雨晴阿姨、李光叔叔、老虎叔叔、孙来燕叔叔、尚豹子叔叔，还有唐韵阿姨……他们都是从我的生命和心中走过的人。今生今世，我将永远怀着感恩的心，感激他们，怀念他们。 那么，我该从哪里讲起呢？ 让我想想……哦，就从“大皮靴伯伯”讲起吧。 不过，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我的那些好朋友小勇、小锁柱、妞妞、大海、小罗布，都还没有出生呢！ 大皮靴伯伯姓张，爸爸、妈妈和部队里的叔叔们都称他“张司令”。可是，我跟他**次见面时，他就让我叫他“大皮靴伯伯”。 那是我刚刚来到罗布泊的时候。他来我们家找我爸爸谈事情，看见我正坐在门口看一本连环画，就敞开他那大嗓门儿，笑着说：“嗬，这是从哪里来的小丫头啊？长得真俊哪！” 大皮靴伯伯长着满腮的大胡子，脸色真黑！ 我说：“我不叫小丫头，我叫小春。” “嗬，小春？好！这名儿好记，一听就知道是春天里出生的。这么小就能认字儿了？聪明！家教好！在看什么小人书哪？” 我把书皮儿翻过来，给他看，他大声地念着：“《小马倌和大皮靴叔叔》。嗯，好，这个故事我知道。好好念，小春，将来准有出息！” 我问他：“你来找我爸爸吗？你是谁？”这时候，大皮靴伯伯故意逗我说：“我嘛，我也是一个大皮靴叔叔，你看——”他抬起一条腿让我看。他双脚上真的也蹬着一双黑色的大皮靴。“小春，你以后也叫我大皮靴叔叔——不，叫大皮靴伯伯，好不好哇？” “好，就叫你大皮靴伯伯！” “大皮靴伯伯”这个称呼，就是这么来的。 那时候，他是*早进入罗布泊的那支部队的司令员。 在我和我的童年时代的那群小伙伴眼里，大皮靴伯伯一直是罗布泊这个地方*大的官。他好像一年四季都穿着黑色的大皮靴。 爸爸跟我说过，这是大皮靴伯伯在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里学习时养成的习惯。 那年夏季，大皮靴伯伯率领一小支队伍，**次进入了罗布泊沙漠。那时候大皮靴伯伯还不到四十岁…… 狂风吹卷着黄沙，在茫茫的沙漠上肆虐…… 这一小支队伍，人人都穿着黄军装，戴着挡风镜，有的还背着无线电报话机、各种标杆，以及测量仪器。 大皮靴伯伯走在*前面。他身材魁梧，拄着一根粗大、光滑的胡杨树枝，顶着风沙，大步地向前迈进，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前面的两位向导。 这两位向导，就是库尔班爷爷和他的女儿。 库尔班爷爷就是我的朋友小罗布的姥爷，不用说，库尔班爷爷的女儿就是小罗布的妈妈了。 库尔班爷爷是当地的维吾尔族人，世代都居住在罗布泊沙漠上的孔雀河边，靠打猎和捕鱼为生。所以，小罗布也是一个小猎手，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学会了打猎。当然啦，这时候小罗布也还没有出生呢。 他们迎着大风沙，在沙漠上艰难地跋涉。 大皮靴伯伯问：“老乡，孔雀河快到了吧？” 库尔班爷爷说：“首长，快到了！哦，愿真神保佑你们，翻过这个风口，就能喝到孔雀河的水了。” 大皮靴伯伯“噗噗噗”地吐着满嘴的沙子，大声招呼着走在后面的一个人：“老张，张副司令，咱们胜利在望了！再加把劲儿，翻过这个大风口，就到孔雀河了！” 张副司令就是张真叔叔，也是这支队伍的政委。张真叔叔和通讯员等几个人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他使劲地拍打着满身的沙土说：“鬼名堂！这里的风沙真大啊！实在难以想象，当年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怎么会走到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来！”大皮靴伯伯说：“飞鸟不到，人迹罕至，老张啊，我们要寻找的，不就是这样的一个大场子吗？”“是啊是啊，司令员，你可是跟党中央拍了胸脯的，说是不找到一块可以写什么诗的地方，就誓不回还！”大皮靴伯伯把大手一挥，说：“写大诗的地方！就像成吉思汗弯起大弓射大雕的地方！”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了，大皮靴伯伯不仅是一位将军，还是一位诗人。爸爸告诉过我，大皮靴伯伯早些年在东北打仗的时候，就写过许多诗，后来又率领部队参加抗美援朝，在朝鲜战场上，又写过很多诗。 现在，毛主席、党中央派他到罗布泊沙漠来，他想象着，要在这里寻找到一块可以写一首“大诗”的地方。当然，现在谁也不知道，他要写的是一首什么“大诗”。而且，写一首“大诗”的地方，竟然需要来大沙漠里寻找。张真叔叔这时候笑着说：“司令员，人迹罕至的大场子，我们算是找到了，可是，总不能让我们两个当‘光杆司令’吧？我着急的是，我们的兵，在哪里呢？”大皮靴伯伯说：“说得对啊！我们将要做的，是一项关系到国家命运的大事业！没有兵，没有成千上万的兵，可不行哪！” “而且是成千上万的特殊的兵！不是拿枪杆子，而是拿笔，拿测试仪器，拿那些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武器的人！人啊！他们在哪里呢？” 这时候，大皮靴伯伯望着茫茫无边的大沙漠说：“草原，是马儿奔驰的地方；盐池，是养骆驼的地方；戈壁滩，是生长胡杨树的地方。老张，你放心吧！一旦有了这个大场子，兵，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又走了大半天的工夫，大皮靴伯伯和库尔班爷爷他们，终于走到了辽阔、空旷的孔雀河边。这里是荒无人烟的盐碱滩，不用说，看不见一个人影儿， 只有一片片芦苇在风中呼啸……河滩上的一切，都是那么原始、荒凉。大皮靴伯伯带着这一小股队伍，在河滩上站定。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说：“孔雀河！总算找到你了！”说着，他就捧起河水喝了一口。可是，水刚一入口，他就猛然“噗噗”地吐了出来：“嗬！怎么这么苦啊？像碱水一样！”库尔班爷爷说：“首长，这孔雀河的水，就是这样又涩又苦，连牲口喝了都会拉稀，人就更不用说了！”大皮靴伯伯说：“如此看来，孔雀河真是徒有一个美丽的虚名哪！” 库尔班爷爷说：“首长，能喝的甜水，不在孔雀河，在那边的博斯腾湖里。”“哦？库尔班大叔，那博斯腾湖离这里有多远？”库尔班爷爷告诉大家：“要是没有风沙的天气，得走一整天的路程哪！”这时候，大皮靴伯伯转身喊道：“通讯员！”背着报话机的通讯员跑步上前说：“到！” “现在，给北京发报，就说，我们已经找到了……找到了可以写大诗的地方！” “是！”通讯员似乎还有点犹豫，说，“写……大诗的地方？”大皮靴伯伯坚定地说：“对，就这么说。”就在通讯员叔叔开始调试电台、发报的时候，大皮靴伯伯的目光，被草滩上的一簇小小的、正在盛开的蓝色小花吸引住了。他忍不住问库尔班爷爷的女儿、漂亮的维吾尔族小姑娘：“阿依古丽小妹妹，这是什么花啊，这么美丽？”阿依古丽回答他：“首长，这是马兰花，可香啦！”库尔班爷爷也接着说：“首长，这可是罗布泊这个地方的吉祥花哪！”这时候，通讯员叔叔大声地问道：“首长，北京在问，可以写大诗的地方，叫什么名字？”大皮靴伯伯略一思索，脱口而出道：“马兰！就叫马兰……”从此，“马兰”这个地名，就在罗布泊沙漠里诞生了。没有到过罗布泊的人，也许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么荒凉、贫瘠、风沙肆虐的沙漠戈壁上，竟然会生长着这样一种生命力顽强、又那么美丽芳香的小花——马兰花。 对了，你们也许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马兰花吧？ 在我还住在苏北外婆家的时候，我也只是从外婆给我讲的童话故事里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神奇的“马兰花”。 那个童话讲的是，一名勇敢的青年在一座叫马兰的山上，搭救了一位上山打柴坠入山崖的老爷爷。老爷爷有两个女儿，名叫大兰和小兰。青年人托老爷爷把一朵神奇的马兰花带给他的女儿。可是，懒惰的姐姐大兰，看不起这朵野花。只有妹妹小兰，不但接受了它，还非常珍惜这朵小野花。后来，小兰和这个青年相爱了。姐姐大兰十分嫉妒。这时候，一只恶毒的老猫，叫大兰带着它潜入了山林，杀害了小兰，夺走了马兰花。幸运的是，在山林里的小伙伴们的帮助下，那名勇敢的青年把老猫推下了悬崖，救活了小兰。美丽神奇的马兰花，重新回到了善良的人们手中，小兰和山林中的动物小伙伴们，都过上了幸福、安宁的生活…… 小时候，在我的心目中，马兰花就是一种神奇的宝物。 那时候我还想象过，我的爸爸妈妈工作和生活的地方，也许就像童话里描写的马兰山一样吧？ 只有等到妈妈把我从外婆家接到罗布泊以后，我才见过真正的马兰花，也看到了爸爸妈妈工作和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