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味红楼梦

　　《趣味》：　　《红楼梦》里有个赖嬷嬷，是贾政的乳母，两个儿子分别在荣、宁二府做管家。她的孙子赖尚荣，在贾府关照下当上了县令。　　赖嬷嬷一高兴，决定请主子吃饭，听戏、逛园子，快快乐乐玩三天。在拜谢凤姐时，赖嬷嬷自称曾经对孙子进行了一番教育，她是这样说的：　　“你别说你是官儿了，横行霸道的！你今年活了三十岁，虽然是人家的奴才，一落娘胎胞，主子恩典，放你出来，上托着主子的洪福，下托着你老子娘，也是公子哥儿似的读书认字，也是丫头、老婆、奶子捧凤凰似的。长了这么大，你那里知道那‘奴才’两字是怎么写的！只知道享福，也不知道你爷爷和你老子受的那苦恼，熬了两三辈子，好容易挣出你这么个东西来。从小儿三灾八难，花的银子也照样打出你这么个银人儿来了。到二十岁上，又蒙主子的恩典，许你捐个前程在身上。你看那正根正苗的忍饥挨饿的有多少？你一个奴才秧子，仔细折了福！如今乐了十年，不知怎么弄神弄鬼的，求了主子，又选了出来。州县官儿虽小，事情却大，为那一州的州官，就是那一方的父母。你不安分守己，尽忠报国，孝敬主子，只怕天也不容你。”　　赖嬷嬷这一番话，义正词严，既表明了对主子的感恩之心，也是对即将走上官场的孙子的告诫勉励，充满了正能量。　　作为贾府的功勋老仆赖嬷嬷，在孙子光宗耀祖的美妙时刻，没有忘乎所以，而是感叹奴才之苦，值得注意。那么，奴才究竟有哪些苦呢？　　一是生命权没有保障。传统社会，大多数朝代的法律都规定，奴才谩骂、殴打主子，要判死刑。奴才杀害主子，都要凌迟处死。从《红楼梦》中的描写来看，主子对于奴才有着极大的处置权。丫鬟、小子违背了主子的意愿，轻则打一顿，重则立刻撵出去。奴才没有积蓄，撵走的时候连衣服都要被剥下来，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贾府号称“宽仁慈厚”，打起下人来一点都不手软。贾琏与鲍二家里白昼宣淫，两个丫头把风。一个丫头被王熙凤两巴掌打得两腮紫胀，另一个被一巴掌打个趔趄。王熙凤一边打，一边用簪子乱戳。接下来，又威胁两个丫头说“烧了红烙铁来烙嘴”“拿刀子来割你的肉”。　　宝玉算是对下人*好的了，茜雪因为把宝玉的枫露茶给李嬷嬷吃了，被宝玉一怒之下撵了出去。宝玉回来，因为丫头开门晚了点，一个窝心脚踹得袭人半夜吐血。《红楼梦》一书中自杀身亡的有十多人，大多数是丫鬟。　　二是奴才没有尊严。赵姨娘是被贾政收了房的丫头，因为生了贾环和探春，被称为姨娘。但她的身份，还是处于半奴半主之间。书中，所有的人都看不起她。她小心翼翼地想讨好王夫人，但王夫人见了她就要喝骂指责。探春很聪明，心里只认王夫人，以有赵姨娘这样的生母为耻辱。　　连芳官这样的小丫头也看不起赵姨娘，吵架的时候说两人的关系是“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谁也不要看不起谁。　　在贾府众多公子哥儿的眼里，丫鬟就像小猫小狗一样，是宠物，是工具，厌了就可以撵出去换新的。　　让丫鬟们感到*没有尊严的事情是“拉出去配小子”，这是所有丫鬟的噩梦。书中说，丫鬟大了，除了极个别的像袭人那样有机会被收房外，其他丫鬟或者卖出去给陌生人做老婆，或者由主人安排“配小子”。这些小子都是些看门的、抬轿的、看更的，满身臭气，性格粗鲁。配的时候主人发个话就可以，根本没有什么相亲、恋爱的过程，无数悲剧因此产生。　　三是奴才在不同主子之间平衡往往心力交瘁。有些奴才地位高一点，但要平衡主子之间的关系，也很累。王熙凤有四个丫鬟，那三个死的死，走的走，作为幸存者的平儿适应能力应该很强，但日子也过得很苦。凤姐和贾琏吵架，夹在中间挨打的是平儿。　　金钏儿原本是王夫人身边的得力丫鬟，不过与宝玉开玩笑，就被撵出去了，后来自杀了。晴雯是贾母训练了派来专门侍候宝玉的，因为王夫人看不惯，照样被逼死了。　　所以说，赖嬷嬷教育孙子在富贵的时候不要忘了祖辈、父辈所受的苦难和煎熬，确实是语重心长，发人深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