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樟树下

　　《大樟树下》：　　这是个老套的故事，多半来自妈妈的叙述，小半是我爸的酒后醉话，结合我自身的感受，撰写而成。　　十年前那个晚上，月色隐约，静夜清幽。狗吠声盘活了乡村的夜晚。妈妈坐在河塘边，思绪混乱。夕阳沉落时分，见到了她*不想见到的他。冤家路窄。　　月光下的小路幽深。二十年前的往事，借着河上的秋风，在妈妈的脑海清晰起来。　　那晚，河边的苦楝树下，他牵着妈妈的手，对着星月，立下誓言，等他大学毕业便娶她为妻。明月披上橙纱，撩拨起恋人炽热的情怀。浸入骨髓里的爱，烈焰般狂舞。妈妈默默祈求老天，让她怀上他的孩子。情到深处，想法实在诡异。　　霜叶红时，我在妈妈的肚子里长出萌芽，妈妈的心倏地一紧。大学毕业的青年，回乡时身边黏着个漂亮女孩，弃柴火妞于一边。如此的故事，听得还少？　　妈妈脱不了俗，去找他的爹娘，换来一顿羞辱。为了我，妈妈豁出去了。东村舅舅的同学国军那热切的眼神，总是让妈妈躲避不及。那晚，国军来了，适逢舅舅不在，双双眸子碰撞，擦出了火花，踩着月光，牵手钻进玉米地。星光下，国军成了我爸。妈妈耍了点心计，一根缝被子的针，狠狠刺人中指，鲜血滴进小瓶，旋紧瓶盖，塞入裤兜。　　田野里的草，绿了又黄，黄了又绿。静夜里，妈妈的心如刀割般难忍。爸爸轻风细雨般的爱抚，治愈了妈妈的心病。不堪回首的往事，湮没在寻常里。　　忙活了一整天，爸妈将金灿灿的稻子装进箩筐。夕阳西下，妈妈活动下身子骨，圆脸笑成葵花样。八月，我考上了心仪的大学，爸爸比妈妈还要开心，逢人夸赞我。掸落掉爸爸头上的草屑，妈妈收起镰刀，她要回家给爸爸做顿好吃的。　　村口小路走来位西装男人，走路的样子竟是如此眼熟，妈妈的心咯噔一哆嗦，打量自己，身上粘着草屑，脚上踩满泥巴。尴尬中退又不是，进也不得。他叉着腿挡住小路，直视着妈妈，眼神里装满怜悯。妈妈犀利的目光刺向无情者，浇灭其目光中的怜悯。相隔二十年，竟会在此相遇。妈妈一阵眩晕，险些跌进稻田。他伸手去扶，被妈妈一把推开。　　东村与西村，相隔几里地。妈妈还是在*不想见他的时候，狭路相逢。妈妈整理下衣衫，自信的目光直刺负心汉。他以往日的幽默调侃妈妈道：“嫁人的速度，比坐火车还快。”　　妈妈反击：“乘飞机更来劲，你管得着？”　　“说好了等我归来，你忘了誓言。”他装出一脸真诚。　　“烂芝麻陈谷，提它干什么？”妈妈恨得牙痒。　　“听说咱儿子考上了大学，在哪个城市？”　　“发啥神经，大白天讲鬼话。让孩子他爸揍你一顿，才肯服帖？”妈妈板起面孔，挺直腰板，踩上秋天的稻田。　　“君雅，和谁说话？”男中音来自我的爸爸。爸爸的精气神慑住无情者的魂魄，他只能灰溜溜地杵在一边。　　“一个不要脸的。”妈妈回应着爸爸。　　“哦，西村李家的老二，耍什么威风！”爸爸担着箩筐，脚底生风，炯炯目光直逼着他。　　“难得碰上老同学，聊了几句。”他用目光鄙视爸爸。　　爸爸呸了一声：“撒泡尿照照自己，牛屎外面光，里面一团糟。”　　他的目光转向妈妈。妈妈一脸不屑，狠狠剜他一眼，在爸爸“蹬蹬”的脚步声中，妈妈步履轻快。　　坐在河边石凳上，妈妈懊恼，*不想面对他的时候，面对了他。他竟摆出一副无辜的架势。都怪自己心善，怕影响他的学业，未在信里挑明，他不知情？妈妈也太天真，我在你肚子里伸腿撸胳膊时，你读他的第三封信，他的语调里大有甩掉包袱的轻松。　　当初，妈妈曾悄悄跑去他家，红着脸嗫嚅……他娘让妈妈照照镜子，赤脚的与穿靴的能睡一窝？受到欺凌的妈妈顿悟，不在一条道上，咋进一家门？　　妈妈知足，幸福的日子，拜他所赐。　　几日前，妈妈去外婆家，无意中听外婆说起李家老二，他老婆不想生养孩子，被他娘臭骂出门。李家三代单传，怕是绝后了。妈妈抿嘴一笑，要外婆别管闲事。妈妈旋即回家，辜负了外婆一桌子好菜。　　河上的清风，吹拂掉妈妈的烦恼，妈妈很果断，心里将他屏蔽。　　“天不早了，咱回家吧。”踩着月光，妈妈挽起爸爸的手臂。爸爸呵呵地乐：“咱家臭小子，不就像月亮那样，悄悄爬上了树梢。”　　妈妈笑道：“夜空豁然明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