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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东方美学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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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SBN:9787515415000
  • 装帧:精装
  • 册数:暂无
  • 重量:暂无
  • 开本:16开
  • 页数:476
  • 出版时间:2025-02-01
  • 条形码:9787515415000 ; 978-7-5154-1500-0

内容简介

《封神:东方美学笔记》是叶锦添倾力打造的一部关于电影美术创作的深度记录之作。全方位展现了电影从概念构思到画面呈现的全过程。在梳理多年电影创作实践的基础上,全书聚焦《封神三部曲》的精神底蕴,以根源性的中国意识为贯穿始终的主线,使用大量手稿与设计图,从神话的氛围/场域、角色造型设定、道具的考古基础等多个维度,以美学随笔的方式建构电影《封神三部曲》的美学体系,出入于商周青铜器、宋人山水画、《山海经》与《庄子》等典籍,同时结合作者自身在《卧虎藏龙》《夜宴》《赤壁》等诸多经典古装电影及大量的舞台艺术和当代艺术实践中的艺术经验,全面阐发了自己的艺术与哲学之思,开启了《封神三部曲》系列电影与受众之间的更深层次也更为持久的思想对话,将当代的观众全面带入与中国古典精神互动的精深境界。 全书共四百余页,以图文并茂的形式呈现,书中不仅收录了海量的创作草图、概念设定,更融入作者多年来沉淀的美学理论、哲学观念,以及他对艺术和东方文化的独到见解。阅读此书,我们可以看到作者对新东方主义美学理念的深刻阐述,更能看到对如何通过传统文化的当代性表达,从而创造出既具有深厚文化底蕴,又符合现代审美价值的优秀作品,同时为东方美学在当代的传承与发展提供了极具价值的参考与启示。

目录

推荐序一

推荐序二

推荐序三

自序




缘起 中国记忆


**章 空 间

中国神话与《山海经》

庄子与重叠的世界

出入时间的神话

中国宗教与“漫天神佛”

神话内容的变迁

《封神三部曲》的神话构思


第二章

镜像的世界

“玄”与“虚”

次能量世界

青铜器的巫神时间

东方古典韵味的神话世界

第二语言


第三章

场域

《封神三部曲》如何定调

“气氛先行”的制作方法

表现主义美学的延伸

超现实主义的戏剧性介入

电影工业化的探索

概念·场景的设定

昆仑山,不断再生的能量场

都城朝歌,一切故事的开始

饕餮,精神的压制

西岐,唯一的绿洲


第四章

角色

人间斗争

殷寿

姬发

殷郊

西伯侯——姬昌

姜王后

闻太师

四伯侯

殷郊及质子团

平民百姓

仙家势力

“金鳌”仙人

元始天尊

姜子牙

哪吒

杨戬

金鳌岛仙人

通天教主

申公豹

数字角色与数字生物

龙须虎

雷震子

墨麒麟

九尾狐

女幽文化的源流与创造

塑造·妲己的诞生

中国的“女幽”

源自京剧行当的灵感

“本我”与“非我”


第五章

道具

兵器篇

帝乙剑

鬼侯剑

比干剑

王家侍卫剑

纹饰

夔龙纹

蟠螭纹(蛇纹)

云雷纹


第六章

时间的神话

再谈新东方主义

何谓“东方”

精神DNA

“原宇宙”

中国人的文化动力学

现代性的迷乱

新东方的语言

传递东方的声音

时间的神话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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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关资料

源 起 中国记忆
在午夜的黑暗里,天空没有一片云,好像没有反映任何的回光,可以让我们睡得特别熟。我们从来不会真确地知道天有多高,海有多深。我们只是想象,偶尔间会醒来,在偌大的天空之中出现了一片阴影。我们从何而来?是否在那云雾天际间?灵魂处于一个空间之内,不断吸收,又发出信号,在一个陌生的世界,不断找寻自己的符号,把这空间看成是一个精神的载体,万物归顺于它,我们只要相信它的存在,就可以辨识出更多的道理,更能处于这个空间之内,不断地成长,成为神的子民,拿到通行证继续活在这个陌生的空间里,但是我们是看到神,还是看到自己的倒影?我们只能听到声音的回响,想象这个声音来源,也许这就是来自我们从外面掉进这个空间之前的世界。

运用到想象力需要文化的积淀,怎么运用传统的学术知识来贯通一切?又可以连接到近代科学的飞速发展,回到人*原本的记忆,找寻意识的源头,重新回到原始的精神世界,去追问我们是谁?我们从何而来?怎么样去连接我们来的地方跟这个在地的空间关系,从零时间的相对面,找寻到潜时间的脉络—— 一个长到无法记忆的时间维度。究竟怎样可以连接到原来的精神世界?在一切都用理性来分析之前,我们依靠一种行为上的经验与信仰,来维持我们对于现实认知的平衡,因此产生了一种我们可以相信依靠的神学世界,作为无法解释的落脚点,人类知识是一座高山。跨过一座又一座的高山,也永远看不到尽头,可能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解,先要找寻贯通一切的道。

潜时间,一种长得超乎想象的时间。

在深入中国神话世界以前,我们总离不开一个名字,它既神秘,又涉猎广泛。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它不同属性的踪影——龙,然而东方的龙是一个神奇的名字,它收集各方能量成为综合体,拥有超过7000年到数万年的历史,以人类的想象而存在,称为文化生物。楚戈在其著作中提到,人类从渔猎时代转化到畜牧时代产生多种图腾,龙是其中之一。在农业社会的文化圈中,龙文化由长期累积起来的文化沉淀而成。东南亚的神庙大多饰有龙纹装饰,影响很大。从原始时代到青铜器时代,人神不同形,只有写意成精神化的图像,汇聚着神性的觉察,由蛇变形为龙的人文观念动物,成为重要的历史图腾。商周之动物纹大多是变形或龙化的人文创造物,龙并不是神化具象的自然动物。

源 起 中国记忆

在午夜的黑暗里,天空没有一片云,好像没有反映任何的回光,可以让我们睡得特别熟。我们从来不会真确地知道天有多高,海有多深。我们只是想象,偶尔间会醒来,在偌大的天空之中出现了一片阴影。我们从何而来?是否在那云雾天际间?灵魂处于一个空间之内,不断吸收,又发出信号,在一个陌生的世界,不断找寻自己的符号,把这空间看成是一个精神的载体,万物归顺于它,我们只要相信它的存在,就可以辨识出更多的道理,更能处于这个空间之内,不断地成长,成为神的子民,拿到通行证继续活在这个陌生的空间里,但是我们是看到神,还是看到自己的倒影?我们只能听到声音的回响,想象这个声音来源,也许这就是来自我们从外面掉进这个空间之前的世界。


运用到想象力需要文化的积淀,怎么运用传统的学术知识来贯通一切?又可以连接到近代科学的飞速发展,回到人*原本的记忆,找寻意识的源头,重新回到原始的精神世界,去追问我们是谁?我们从何而来?怎么样去连接我们来的地方跟这个在地的空间关系,从零时间的相对面,找寻到潜时间的脉络—— 一个长到无法记忆的时间维度。究竟怎样可以连接到原来的精神世界?在一切都用理性来分析之前,我们依靠一种行为上的经验与信仰,来维持我们对于现实认知的平衡,因此产生了一种我们可以相信依靠的神学世界,作为无法解释的落脚点,人类知识是一座高山。跨过一座又一座的高山,也永远看不到尽头,可能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解,先要找寻贯通一切的道。


潜时间,一种长得超乎想象的时间。


在深入中国神话世界以前,我们总离不开一个名字,它既神秘,又涉猎广泛。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它不同属性的踪影——龙,然而东方的龙是一个神奇的名字,它收集各方能量成为综合体,拥有超过7000年到数万年的历史,以人类的想象而存在,称为文化生物。楚戈在其著作中提到,人类从渔猎时代转化到畜牧时代产生多种图腾,龙是其中之一。在农业社会的文化圈中,龙文化由长期累积起来的文化沉淀而成。东南亚的神庙大多饰有龙纹装饰,影响很大。从原始时代到青铜器时代,人神不同形,只有写意成精神化的图像,汇聚着神性的觉察,由蛇变形为龙的人文观念动物,成为重要的历史图腾。商周之动物纹大多是变形或龙化的人文创造物,龙并不是神化具象的自然动物。


文化想象力所制造的神物,被近代的科学意义推翻它的真实性,被解释成为一个集体潜意识的心理需要,体现了对不可知事物的控制的心理,大地仍然是科学中描述的物理大地,并没有什么妖怪神仙,有说《山海经》所描述的是大禹治水之后,迅速地整理了国家的地理志,那个时候人们笃信鬼神,地理志中也包括了一种想象中的自然界的另外一层,在全面的文明转化之前的世界观。周朝以后立礼,统一了所有的口头传说与历代的创世神话,为王朝所用,成为一个文化创造神仙的系谱。《山海经》有一部分内容描述了某些遗留下来的坊间异事。今天看来,*重要的是他们看世界的方法已全然改变。


在周礼完成之前,世界充满着神秘的系统。要了解神话的创造力,与先人们共同想象的超体验的世界,越钻得深入,越让我们思索到我们的源头,在我们的一切人类成熟意识完成以前,原来还有多少种可能?多少种理解这个世界的方法?理解时间与空间跟我们存在的关系,世界上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什么共同存在?古代埃及的金字塔,各种超大体型的王宫、神庙,复活岛的巨大人面,玛雅文明的各种神秘的创造,好像都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与历史中实际的科技能力,令人浮想联翩。


黑夜无风,那未知的领域为何?这黑暗的由来,是否植入我们目前对物理的理解一样,是不断的推算,精神只是附着其上的一种假象。


这一次有幸被乌尔善导演邀请我参与《封神三部曲》电影,一起创造封神的世界,使我可以有意识地深入这些疑问去探索,希望可以在艺术创造之中得到更多的灵感,为这个神秘的领域增加一种色彩。

**章 空 间

梦境、重叠世界、神话,在我的艺术系统里,是可以相互联系起来的概念。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参透中国传统语义中这些危险而迷人的概念,试图用不同角度观看的方法把这些词汇关联起来。


中国的神有一部分超越了无形的系谱,往往是由杰出的人间道德典范擢升为神。神代表了人*“正”的道德观,所以他们的形象也和人很像。神职设定,也往往围绕着人的生活与劳动而设立,这似乎仍是人类社会的翻版。可以说,神界与人间彼此映射,如同镜像一般,神的所在和天界、人间、地狱是一个互相对照的重叠世界,三者可以沟通,有了沟通,就变出了神话故事。


《封神三部曲》中,我相信昆仑山仙人聚居之处与人类世界有着某种镜像的联系。在殷商时期,人更相信万物有灵,和鬼神的沟通其实更多。以前的神话总是在强调伦理性,是在宣扬道德标准,比较教条。当我们试图加入更多当代性的思考,就可以使现在拥有知识的观众,去灵活地思考神话的可能性。

中国神话

与《山海经》

我越小的时候,就越处于一种“反现实”的状态,对现实的事物并没有兴趣,对神话、梦境或者类似的事物反而特别有感觉。中国的神话,我在小时候读起来觉得好像有点老套,故事里总是充斥着各种固有形象的重复再现。这些形象在古老的传说中亘古不变,充满了教化性,缺少一种对时间对哲学的想象。身在南方,广东庙堂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比较普及化、世俗化,各种凶恶的神魔与艳丽的仙女形象即使色彩强烈,也不会吸引到我的注意,因为缺少了那种神秘超自然的魅力。有时候我在想,可能在对神话产生兴趣之前,我就处于这种追求灵性的状态。


在众多神话中,我对古代神怪、超自然的描述尤其充满兴趣,空闲的时候还会用笔描绘,但*初并没有按照中国传统神话的绘画语言来画,只是记录下**时间浮现在我脑海里的“奇形怪状”,用白描的形式,用自由的线条,用黑白分明的色调,画出某种仿生物的状态。这种兴趣在我看到《山海经》时达到了极致,在一个不同于现实世界的异时空里,存在着各种光怪陆离的神话故事,具备超凡功能的天才地宝,以及神秘、匪夷所思的怪兽,人面虎身、人头马身、带着人脸的九头鸟……这本据说源自先秦的古籍,汇集了太多看似荒诞不经的描述,但对我来讲,这却是一种对潜在世界现实探索的契机。


如果说《山海经》有着吸引人的魔力,那这种吸引力应该是源于它的科学性。《山海经》有点类似博物志,写作的人仿佛在进行一项科学、细致、严谨的记录。我们看《山海经》,它的描述是很写实的,具体而微的。


《山海经·西山经》 :“又西三百二十里,曰槐江之山,丘时之水出焉,而北流注于泑水。其中多蠃母,其上多青雄黄,多藏琅玕、黄金、玉,其阳多丹粟,其阴多采黄金、银。实惟帝之平圃,神英招司之,其状马身而人面,虎文而鸟翼,徇于四海,其音如榴。”


槐江之山盛产雄黄、玉石和金银等宝藏,丘时之水源于槐江之山,从槐江之山到丘时之水都是天帝的后花园,看管这片范围的神叫作英招,他有着一张人脸,身子却是马的样子,它的翅膀像鸟一样,丰满的羽翼上有着像虎纹似的纹路。在山川四海之间周巡,飞来飞去的时候还会发出叫声。除了英招,还有毕方、化蛇、雷神、狍鸮……读《山海经》时,总会产生特别神奇的感觉,这些神人、神兽的头部、身体、四肢和我们现在见到的人物、动物相差甚远,有的人身体中间甚至出现一个洞,但记录的人却仿佛并不觉得奇怪,他只是在兢兢业业做着记录的工作,看这些朴素的文字记录,会觉得它不像现在流行的民间神话,那么有戏剧性。


我想所有神话故事里面的神、仙、鬼,背后都存在一个大的道德系统,有更高等级的审判者,审判者发觉如果有神、仙、鬼“违纪”后,会让他们回归到一个“道德标准”,比如哪吒、孙悟空、玉皇大帝、二郎神、四大天王……他们背后仿佛都被设定了一个道德标准,代表某一种规范。


神话里*值得玩味,也是*神奇的一点就是故事讲述的语义。《山海经》描述的画面体现的是那个时代人们对事物的认知,和我们今天已经相差甚远,不仅是文字的描述,图像的呈现更是如此。我们现在读到的《山海经》已历经千年辗转流传。字里行间的记录,长久积累起的差异性,使得我们今天读《山海经》,试图理解《山海经》的时候,产生了某种距离感,那种不清晰的感觉,因为某些释义开始发生转移,甚至包括人名、地名的落脚点……


《山海经》可以说是中国*古老的图书之一,*早的传说是公元前21世纪,从原始部落联盟解体,到奴隶制社会兴起的时代,禹铸九鼎,里面的图就是《山海经》的古图,取远方之图。山之奇、水之奇、草之奇、木之奇、禽之奇,说其形,着其生,别其情,分其类,神奇殊汇。到秦而九鼎亡,独图与经存。后来经存而图亡,古图产生于大禹之世,先有图,后有文,文为图的解说与补充。《楚辞》中的《天问》也是受到《山海经》的影响,先看到图才产生写作的灵感;东晋的文学家郭璞,有著名的《足本山海经图赞》;陶渊明在归田隐居之后,曾经兴致勃勃地读过《山海经》。


东晋以前,《山海经》的古图均已散佚,独经文得以传世。到南朝时,著名的画家张僧繇曾画《山海经图十卷》。相隔四百多年后,北宋校理舒雅,又将此图重绘为十卷。明清时期的刊刻本,在明清之际再次出现了研究《山海经》的热潮。当此之时,山海经图本及文字,本刊布甚广,注本亦颇多,影响较大的不但保存了古代学者大量有关研究成果,也保留了此前古本的遗风遗韵。


今天所看到的《山海经》都是来自明清时代*后的遗留。这成为文人学者关注的对象,并在历代不断地丰富着。但是长久以来我读《山海经》*大的困惑就是不知道书里的故事发生在哪个地方。传说中越到当代越发出大胆的假设,可见《山海经》虽然是一个地理志,但是它所描述的实际的地点却是一个谜。《山海经》本身是一个有系统、结构分明、层次清晰的世界,这个世界的中心是一片被称为“中土”的大陆,中土又被东海、南海、北海、西海环绕,四海之外就是大荒。看这个描述,好像《山海经》已经涵盖了全世界,这是先秦时期作者对世界的理解,跨越自东周到南北朝,并非一时一人之作。追溯中国先秦的历史,那时候几乎没有“单一原著”,《诗经》《山海经》等通常是由某个范围内的知识整理成一本书,并不是一时一地就能完成的整体性、鸿篇巨制的作品。因此它存在一定的多义性,通过收集各个不同时代的重要文献而集成。原来的山海图已不可考,禹所在的先夏没有可靠的文字系统,因此通过不著文字以口口相传的形式记录并长期承继,山海图之图像创作与流传,是它的重要载体,它的出现也远远早于文字形式的《山海经》。潜时间的状态,时间可以拉得复杂而漫长,通过不断地修改与不同地域的影响,使目前存在的内容与现实显得更不确定。


然而怎么去了解《山海经》里提出有别于现实的异境意识的源头?这个意识的源头是什么?为什么源头会出现?


首先要明白早期人类表达事物的方式,比如原始社会中虎的图腾,图腾上的虎和现在大众理解的、看到的老虎是不一样的。早期的人类分成氏族文化,每个氏族族群都有他所相信的图腾物,与祖先概念的关系密切,每种动物都代表了一个族群,一个文化整体,有他们赖以生存与维系统一的创世故事,从原始时代到青铜时代,很多实际的行动都要通过巫神的参与,里面交错着很多不同地方的神话参照,形成了品流复杂的神话系统,在不断的交流,不管是巫术的世界,还是现实的地理采集下,共同融在一个整体的思维里面。中国的神话形象是非写实的,因为原始宗教拜原龙的这类的文化动物,人神不同形也不同性,越写实的动物越没有神性,只是平凡的自然动物而已,终会被人所征服猎杀,成为进补腹中之物,只有变形、写意象征性的图像,才能产生信仰的情绪,远古的神话形象,就是在这种文化氛围之中,一步一步地发育成长,不是神化的自然动物。


早期的人类没法形容这种神秘关系,他们只相信万物有灵,且在漫长的家族传承中接受这种抽象的模式。他们相信另一个异世界的模式更有力量,更能掌控现实世界的一切。《山海经》里所描述的存在的世界,因为以图像为先的记录方法,在说明的语法上跟原来的宗教,传播的思想有点不一样,带了一种奇异的科学角度,因为客观而变得非常有趣。这令我想起西方中世纪的博斯(Bosch)的绘画作品《人间乐园》中所描绘的天堂、人间、地狱,同样出现了很多非一般的文化“异兽”。我们会被其光怪陆离的各种反常的形象所吸引,徘徊在对《山海经》奇异想象的漩涡里。它存在于一种抽象思维的二次元空间,将抽象思维赋予有力量的对象,通过抽象思维的重新表现,让大众用另外的方法达到理解的目的。传统的神话世界就用这种方式维持道德伦理,反过来说,《山海经》是没有这些寻常的道德伦理,大部分只是形象与隐晦的讯息。


所以这些形象从何而来?《山海经·海外南经》讲过贯匈国的故事,“贯匈国在其东,其为人匈有窍。”一个国家的人都有相同的特征,胸口都是空的,这在今天是难以想象的,有时候我就会想,这是不是某一种语言流传的错误?比如说,那时候的人说的是古语,但因在各个时代与地域意义的落差,在宗教术语上又互相渗透,对古语有些字的理解就会出现朦胧的另外一个意思。表达的当下,久而久之,它会转化并不断融合成新的意象,当时的人们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经过漫长的历史,语言持续在传播、传承过程中总会出现变动,传到后来人们就不易理解。换而言之,远古的表述几经周折变成我们现在看到的结果,这个过程中可能没有那么科学的描述,但经过周礼创立之后,原始神话被压缩整理在人文神话的系统里,古代万物有灵的所有神话传说,成为不在主流的系统,这是断层。


怎么去解释这种现象,古人记录至今为止,各种物像都没有在现代科学的基础上留下清晰的痕迹,怪异的故事仍深刻难明,不存在,更没有人亲眼见到过,各方面不断的推想,又提出各种的证据, 这是很神奇的现象。一种可能性的猜测,《山海经》成书的年代曾经存在巫文化,当然这是一个设想,巫文化是另外一个世界,不是现实的世界,而是另外一个“巫”的世界,所以《山海经》描述了第二种世界的生物,巫术世界的生物。这样看,《山海经》仿佛是包涵了一个古巫术的地理志,因为当时古人仍然生活在相信万物有灵的、有巫术的宇宙,与现代的科学世界截然相反。据说茅山道士能看到城市里的“鬼”,但绝大多数在城市里生活的人是看不到的,两个群体面对相同的事物会产生不一样的感觉,这是很容易理解的观念。西王母等神仙形象在中国已经流传很久,当然西王母的源起有各种各样的争论……在以前信息相对闭塞的年代,甚至文字传播还不成熟的时候,只有氏族的“高层”才会谈论这个层面的世界,历史是靠口口相传的;直到宋之后,印刷术的普及才加速推动信息的流通,但此时已变成上千年的人文神话的时代了。


历朝历代对《山海经》的诠释与新的发现不断增加它的玄幻与神奇,正是持续的传播,让《山海经》在各个时空中发挥作用;正如同一个故事历史上有很多版本,同一个物像流传过不同的说法,同一个符号、名字可能存在诸多解释的可能。中国古代人经常提到“中原”的概念,何谓中原?其实是全世界的中心宏观概念,如果有某类文化传播到中原,可能就会被皈依为中原的文化,归到中原的语言系统。


中国的历史太漫长了,漫长到我们看到每个王朝的版图都不太一样;除了时间的悠久,中国历史的另一个特殊之处就在于多民族性,如果整体来讲,把视野放宽,历朝历代的文化都归纳于中原文化的话,我们今天看到的中国就是包容范围广阔的层叠历史的累积,自发地蕴含着丰富的多样性。我们今天已经难以分辨某些文化事物的源头,很多东西是扯不清,道不明的。只有国界是很清楚明晰的,但它又是动态的,生长的,非静止的。国家的文化源远流长,因为它是扎根于时代文脉,从地面上长出来的。


《山海经》是一个远古产物,是研究玄学的一种*有力的基础,所谓的创世神话,它包含着远古的潜意识的世界,在地理志上来分布整个艺术的形式,各山各水各地的灵气,奇异的花草,奇异的动物,奇异的人类,却不存在于我们所谓现实的科学世界里,我们会想象有另外一个层次的世界。古代究竟有多深?我们的思考可以走多远?

庄子

与重叠世界

庄子的《齐物论》中讲述万物本质上是相同的,*终都会归结为同一种基本的物质与能量,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无论是人、动物、植物,还是无生命的物体,都是由一个基本物质和能量构成,因此他们在本质上是相同的。事物之间没有硬核的界限,他们互相联系、互相作用。没有任何事物是孤立的、绝对的,宇宙是整体和统一的。人类应该尊重自然,顺应自然,无为而治,不干预自然的规律,让万物按照自己的逻辑来进行,而不是过度开发破坏自然,使之失去平衡。人类应当超越分别心,摆脱偏见与执念。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作为战国时期道家学派的主要代表人物庄子有个很有名的故事,他的妻子死了,他“鼓盆而歌”为妻子送行。他认为生死如春、夏、秋、冬四时交替一样,生是从大自然中来,死回归到大自然中去。这是一个物化过程,没有什么可悲伤的。“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一块木材燃烧完了,木材消失了,但组成木材的主要成分“碳”,会与空气混合以二氧化碳的形式而存在,少量碳和其他微量物质以灰烬的形式存留下来。经过燃烧,木材的体积虽然消失了。但组成木材的物质并没有消失,只是存在形式发生了变化。而且它的质量既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这就是“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这和生与死,梦与醒的道理是一样的,我在梦中,却不知道我是在梦中,我在梦中梦为蝴蝶,我也不知道是我梦为蝴蝶,还是蝴蝶梦为我。醒与梦就像生与死一样,醒是生,梦是死,它们回归到初始状态是一致的,生与死和梦与醒都是一个物化过程。


庄子有一天做梦,见到自我变成了蝴蝶。栩栩然而飞,花朵光鲜艳丽,赏心悦目,感到非常惬意。梦醒之后发现自我还是庄子。如此他不明白自我到底是梦到庄子的蝴蝶,还是梦到蝴蝶的庄子。人如何认识真实?如果梦足够真实,人没有任何的能力去明白自我是在做梦。通过对梦中变化为蝴蝶和梦醒之后蝴蝶转化为自己的事件描述和探讨,他提出了人不可能确切的区分真实与虚幻和生死物化的观点,如果能打破生死无我的界限,则无往而不自在。


庄子在这里提出了一个重要概念“物化”。什么叫物化,我认为这个概念可以和现代物理学中的“质能守恒定律”联系起来;物化是物质自身的变化过程,在这个变化过程中,物质的质量是不变的,是守恒的。庄子在梦中成了一只蝴蝶,快乐逍遥,庄子开始思考,到底是蝴蝶梦到我?还是我梦到蝴蝶?我是否存在于唯一的空间?是否有着千千万万个不同的世界,它们重叠在一起,形成一个庞大的多维宇宙?不为现实所能理解。那时候他开始感觉到整个世界在他面前打开,人的梦境是独立还是相连的?是否有一个世界可以容纳各种可能?他持续在追问,究竟我是谁?如何确定我自己主导、掌握修改事务的权力?或者,我是在借用他人的力量来实现自己?


此处,“我”只是一个仿照,是一个不真实的“我”,是一个他者的映射。如果有什么“东西”投射到我这边,我就像面镜子一样“返”出去,并不存在一个主动的自我, 因此行为的动机并不是我自发、自主的。但是如果“我”掌握了行为的主动性,“返出去”的动作是自己完成的,那依然存在一个无法解决的客观存在的问题——你根本无法回答自己是谁?为什么有个球追过来,你就会闪开?如何理解这些反应行为的动机?你是一个投射的容器?还是一个可以思考、行动的主体?这些问题,作为“我”都无法解释。


其实努力研究大脑也不能分辨,大脑的区域可以科学地细分到很多层次,但是很多零散的碎片信息返回大脑里,你浮现出的理解或者认知,可能只是你对事情“以为”的看法,但很可能这只是多维度的信息在大脑闪烁出现的倒影,人究竟有没有一个自己真实的判断力存在的自我——我现在需要什么?我此刻处于当下的空间,这些是牵涉所谓终极的自觉意志的问题。你怎么知道什么是自由,自由的前提一定是要有一个你的存在,才可以称之为“自”由,否则都不知道那个本体是什么。原属于一个什么样的精神状态。


人活在一个无形的本源上,不知道原来自己是属于哪里。失去了某种联系,个人就显得荒凉。究竟虚空的世界是否有我们的存在?我们以什么形式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感觉到这一刻的真实?这一刻的真实是维持梦境还是维持一个永恒的时间?有什么东西是跟我们密切相连的?时间,空间,物质,精神?梦到我(庄子)变成蝴蝶。冥冥中蝴蝶与人的存在是平等的,却以“情绪”表达出来,所以蝴蝶与人是同流在同一个空间内,而不是属于人间的视觉全面分离。蝴蝶与人两者间有着一种物化同源的一体性,一定存在一种灵性的情感共通,才有可能达成这种超越。庄子问的问题简单来说,是人能不能“钻”入别人的梦境里?在未来,人能不能突破自己,走到其他人的梦境里?即使是截然不同的世界,私密是否在宇宙一体的世界里面是公开的?因为我们心灵所见,都被流散到时间的宇宙里。


在东方文化里,梦境里发生的故事是很隐私的,有些梦境甚至令人产生羞耻或者不安的情绪,它往往不是一个被拿来公开讨论的话题,梦境可以看作是个人偷偷研究私密的地方,它和情感经历、主观感受一脉相连。比如说,你总喜欢吃不该吃的东西,但是周围的人不会认同你的作为,这时候梦境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很好方法,梦里的你就可以一直吃到天荒地老,没有人会知道,更不会受到道德的谴责或者舆论的压力。但问题出现了,有一天你在梦里疯狂地吃的时候,突然有人在梦境里出现了,你就会被吓到,好像大气的臭氧层被破坏掉了,*后一道安全防线被突破了。


这个假设是有可能发生的。在科技高度发达的未来,如果人的所有感官都交给人工智能管理,在不远的未来时间里,有可能我们都不再拥有物质的身体了,因为相对于未来的世界,人类现存的身体过于脆弱,思考过于局限,已经不能适应世界的变迁,自然生长的时间是无情的,从来只有适者生存,开发到各种存在的物种,各自争取生存的未来机会。每个阶段,地球很可能陷入大规模的重新整理,我们真正传承着的不再是物质性文化,而是一种脑细胞电波,或者诸如此类,我们依靠这些人工智能来维持生命,曾经掩于桌底的心理活动变成人工智能的计算程序,变成一个具体的数据,那同样地,其他人物、事件、行为也可以转化为数据,参与到你的脑电波中。这并不是一个遥远不可知的未来,也不是耸人听闻的天方夜谭。现在人类处于的所谓宇宙,所谓世界,即使不同于上文提到的人工智能的世界,但极有可能存在潜在相同的逻辑,未来存在某些人通过某种途径或手段进入这个传统的、私密的梦境里。曾经的普遍共识并非一成不变,就像人们以为天圆地方,以为天空是一个穹庐……对事物的认知永远是建立在当时当地流动的时空意识中的,处于被建立、被拆解、被重组的循环中。同理,其实一直都有“旁观者”在所谓的神秘世界里,影响、参与、作用到你的行动。人能不能进到别人的梦境里是我一直探讨的问题。我对元宇宙、人工智能的思考会引发出一些对梦境的联想。


我举过一个例子,如果10个人坐在1个房间,那其实真正应该有10个房间,10个房间重叠在一起,才好像我们坐在同1个房间。10个人面对面坐在一起,只是一个认知上的表面现象,一个聚合的假象,实际上每个人都存留在自己的房间,这才是故事的本质。当我在属于自己的房间看到你也在时,我们其实处于一种重叠世界。


再比如镜子的哲学,当一个人看着一面镜子的时候,他看到的是自己的倒影,自己样子的中心对称面,如果你盯着镜子看很久之后,就发觉镜子里的你和现实中的你有点不一样,并不是什么奇怪的现象,每个人左右脸反过来都是有点不一样的。所以,你只盯着镜子看,你以为看镜子时是清楚的,别人再跟你讲你是什么样子,有什么问题,你可能并不会认同,因为你在镜子里看到的只是一个反面的定位。换个角度来思考,如果镜子里面那个人是真实存在的话,那他就不是镜子外人的反影,他是一个独立的存在体。此时你再去看,镜子里的人也在观看你,但因为镜子里的人是一个倒影,所以他去看你的话,有可能就跟你原来的样子有点不同,因为他没有办法掌握那么多你的细节,这就会产生另外一种异样的感觉,真实的你和镜中的倒影的你相互重叠。当真实的你有点简化了,或者有点变化的时候,再去看镜子里面那个你,可能他也跟之前版本的倒影存在一点不一样,变化的影响因素是多样的,有时候阳光变了,有时候可能经过了一只狗,这都会影响你看到的东西,因为有变量的存在。

所以《齐物论》对我来讲,就是一千万个这样的变量存续,把这些经验累积起来,观察到世界多维度的面,有可能原本是一包烟,*后经过无限数的反射形成不可预估的他物,再进去看到的是一杯咖啡。但是这种对照并没有止息之时,在镜子的哲学里面,无限数就是真正存在的可能,一起存在于真实时空中的东西,一种无形的力量加持,使每一个细微的事物产生永恒的连接,相依相惜,同出一源。简言之,我们身处两个世界,一个是真人世界,另一个是镜中的倒影、虚的世界。但是孰虚孰实,无从知晓,万事万物离不开这个单一性,全世界在镜子底下都是一样的。


这同样牵涉到神话世界,神的世界有可能是通过这个镜像理论成立。“他”一直在看自己,也一直在祈求自己,逐渐集成某一种道德的体现,他就会慢慢接近,逐渐出现神的样子,仿佛他只要穿起神的衣服,就会成为神,这个神明显不是真正的神,他是一个反射,但是代表了他对这个形象的信仰。慢慢地积累起一个次能量体世界的形象,构建起“虚”的形象的实质上的联想,因为此处虚的形象不是他本身,不会有力量来源的限制,但这样作为神的他出现了,相应而来的能量聚集就会赋予在他身上,其他人看到这个虚的“形”的时候,就会产生聚合力量。中国的意境讲求的是形而上,相对于沉重与诸多缺陷的身体,人的灵魂是没有重量的,所以摆脱了肉体的灵魂就会很逍遥,中国人从古至今也一直在讲逍遥, 就是超脱人间的限制, 自由穿梭于世界各种维度之间。次能量体的世界潜藏在某种玄虚的力量而逍遥无处不在,随时随地可以抵达任何空间,但同时他不存在于任何一个地域或者方位概念。他是全方位的,可以连接任何事物、任何世界。他成为空间的本体。


玄虚的道所推崇的境界,一个飞扬的状态,一个无拘束的境地,甚至有一点超时空。这个时空不受情感牵绊,情感和时空是分开的,比如中国古典玄妙的山水画,米芾的空灵,范宽的悠远,王希孟的浩渺……中国古诗也存在很多这种世界观,“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马致远只需直接罗列出几个形象,这首《天净沙·秋思》里的故事没有发生时间,更没有具体的场所,意境、时间都消失了,只留下平淡无奇的景物令观众动容。包括受到中国影响,日本本土兴起的侘寂、物哀、幽玄传统美学,他们的共同之处就是都在讲一种情绪,情绪里的时间意识是消失的,不存在的,不仅时间,可能空间也是消失的,只是在传递一个从盘古开天就与生俱来的情绪。


我要讨论的神话,就是在这个状态产生出来的。神界与人界是重叠的,人与神可以沟通,这样就有了神话故事。

出入时间的

神话

我们活在时间之中,受到科学的熏陶,慢慢认识这个物理的世界,时间不断地流动,我们也不断地成长,每天累积的智慧,不断以人的角度去理解整个世界。在物理化学十分发达的今天,有时候会想到精神性的源头,尤其是关于我们集体的潜意识的疑问。


远古的狩猎时代,先人相信神是存在于现实的。他们从一个陌生的黑暗世界去感受人的生命与自然界的种种神秘联系,野生动物世界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开始在心灵的恐惧中找到一点慰藉。先人通过一种神秘的暗语,与神秘的世界对话,开启与神秘的自然界交往,慢慢产生某种心理上的神性物象。这些神性物象虽然借助有形的动物,但它们在实际祭礼中的形象却并非具象显现,而是以超现实的世界符号学,开始产生祖先的图腾。那时的人们希望拥有一个强大的家族组织,同时拥有无限的生命力。那时候的神话,是生命活力信仰的必需,他们可以支持族群,从零开始到发展壮大。其实那时候的自然界与日常的生活密不可分,到了农业时代,更主导了整个生产与丰收的成果,所衍生出来的图腾崇拜,都是以生活的富足安逸为目的,是先民信仰的依托,原始社会先民靠采集为生,先民用什么意志去翻山越岭?陌生的山,在他们心里全都是经过宗教化的文化的山,同他们的祖先有直接关系,所以他们才会一直在那孤独地行走,有时候大家还会一起唱歌,联系着与大地祖先的精神世界。


这种生活场景给予他们全身的能力和动力,是一个远古时代的现实道理。中国的万物有灵时期,从自然界演化而来,那时候不存在对人直接反射的神,人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中国的独特地域,山川湖海,奇异圣境培育了各地的灵气——北边的、南边的、西边的、东边的……各地灵气慢慢聚集形成一个综合性、统一性的磁场,产生各种图腾;而且这种图腾支持着每一个氏族族群的发展,从大自然吸取养分,族群的共同存在性成为他们生活的中心。


对先民来说,缘起神话都会有一个家族的系谱,包括创世的祖神与图腾物,可称为原始宗教部落文化的现状。但是,直至周朝时期,原始神话的地位就有点动摇了,因为周朝开始创立礼乐。建立一个以天子为轴心的神话体系,把各家各派的“宗教”综合起来,融合格局,里面存在很多取舍的观念,所以周朝后的神话已经变了味道。“绝地天通” 就是中断人神之间对话的通道,那时候天空与大地之间有天梯相勾相连, 其中著名的有“建木”“蟠木”与“扶桑”,以及一些高山如“登宝山” “不周山”,只有大巫师才能“出入天界”。天子是唯一可以跟神灵沟通的个体,这巩固了天子作为一个特别的存在和绝对权力的拥有者。我们知道春秋时期孔子创立了儒家,自孔子之后,中国人讲得更多是祖先。所以,讨论中国远古神话,换而言之,就是探究中国在周礼以前的神秘系谱。


在我的观念中,神话可以分为有形和无形两个部分。有形的目的是向大众传递信息,所以才会有形,比如玉皇大帝、四大天王、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等固定形式,以及流动形式的如哪吒、龙王三太子……有着丰富的人物故事;神话世界描述一个适应于叙述世俗可以遵循的神话系谱,神仙拥有高度道德约束,但是在物理上却是无限的突破现实的限制,随着不同道德的高尚程度而显示在他的法力上。因为传统神话里传达世界的有形力量,其实与生活存在的伦理有着特别的关系。真幻之间互相影射,如同神兽神仙选定过的花花草草等神性的无形物,其实可以通过有形的方法表现出来。《山海经》里描绘过很多仙草神树,包括古代神话故事中,不论是灵芝草,还是蟠桃,其实与历史有很深的渊源。它们不是人们后来想象的文化产物,而拥有历史依据。这里面牵涉潜时间的历史考究,历史与想象并行,再经过历朝历代的演变。存在的原始精神世界的源泉,是否融汇在各种神草仙药之中?物化为精神的存在物与中国的奇经八脉,梦到如来的易经神算,透视着玄妙的内在脉络?形成中国存在的诸多精神境界与超越物理现实活力,如果各种时间就处于同一个源头,不同的朝代,年份只是它不同的切面,远古与未来是否都可以产生同一视觉?利用全世界的维度把它合而为一,使一些不同的现象与未来都可以归纳到统一的脉络,回归到世界的原型轮回概念,可以跳开人间种种的复杂面,这些附加的障碍,探索单纯真实的道理?人是否与生俱来被陷入一个迷雾的困惑之中?凝聚在数千万年的智慧也无法达成了解真实的可能,在不得要领中,以本位的角度,重新找寻真理连接的齿轮而不屈不挠。


寻觅中国神话的源头,为什么中国的山水特别有灵气?为什么我们中国人善于感受到有灵气的物象?从小型的手工,到大型的想象,都是与元气存在相关的。这样产生了对我来说更有趣的另一个系统,同时在中国产生并行的,就是相反的无形象论,产生了一个精神气脉的流动体系。古代的中国哲学,老子的道,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里程碑。他以“道”来描述整个世界,一切效仿自然,直接向着自然参悟所有的问题。无形论增加了他理解的难度,需要高度的修行,在自然与自己内在的探寻中,找寻那种和谐统一的道,达到灵与人*高的境界。有别于当时已经建立的人文神话系统,连接到万物有灵时代的元气建立,气的流动,可以产生整个世界。在《易经》中像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六十四卦确定了地球的所有事情。不止卦象,十二生肖,二十八星宿,身体的奇经八脉,《本草纲目》的包罗万象,《黄帝内经》显示的种种身体里的神秘宇宙,气功,二十四节气,多重发展对能量的认知而散发开来,老子的道追求的是无我境界,就是自己的非我存在,讲求空间的真正存在。我非我,物非物,这是出入时间的验证。


说到中国的宗教,必然绕不开道教,道教可能是中国历史中从无形到有形、古老悠久的宗教哲学。我一直以为,大禹和道教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历代神仙通鉴》把大禹看作是水官,尧、舜、禹分管天、地、水三界;在祈祷神灵的仪式中,还有称作“禹步”的行步模式,同样是道教的重要法术,古代文献中有类似的说法,“昔者姒氏治水土,而巫步多禹。”“禹步者,盖是夏禹所为术,召役神灵之行步,此为万术之根源,玄机之要旨。”神话中的大禹为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脚在积水中浸泡太久,被泡坏,甚至腿也变形,只好拄着拐杖行走。可能后来的道士受此影响,以背腿的形象示人。身体总有点残缺的意味,甚至在一些道场仪式做法的时候,一脚驻地,一脚擦地。老子创始了道家,尽管道教和佛教的起源背景截然不同,但同样都流露着深厚的道体无形世界,是一种涌动又寂灭的能量体的原形世界。在中国文化中,两者经历了长达千年的交织与融合。讲的都是一种“气”,一种以“道德”为核心的能量体系,都在追求超精神性的境界。

中国宗教

与“漫天神佛”

在宗教发展历程中,周礼开展以后,融合中国文化以人为中心的内涵。先民把他们观察、总结获取的知识(范式)摆在这些方位和数据上,形成一个庞大而系统化的人文景观,很多玄妙的智慧并存,成为中国文化的主流。


中国古代文明的发展离不开宗教和神话,但中国宗教里有些概念的源流是不易理清的。春秋战国时还有原始神话的影子,那时还有西王母、云中君,可能曾经长久地存在过“巫”的文化。今天再看《楚辞》,也是有一点迥异于中原正统文化。比如道教文化里没有“天问”的概念,但在《楚辞》里,作者敢于去“问天”,追索终极,但他还是从人本的角度来访问,他没有把自己当作是神的一部分。《楚辞》难能可贵的一点是里面徜徉着很多超自然的诗意,写实地陈述着人神间的关系。


《楚辞》一书为西汉刘向所编,收集了战国时代的楚国人屈原、宋玉、景差以及西汉人贾谊、淮南小山、庄忌、东方朔、王褒、刘向作品,东汉王逸加以注解,又加入自己的一篇作品。其中以屈原所作*多,也*重要。


东周的文化,作为一个大系统,是由北方文化和南方文化两个系统耦合而成,产生了南北宗的两极对应。就哲学而言,北方以儒家为代表,南方的代表则为道家。道家的正式形成,约在春秋战国之际,然而楚人以为道家的起源早在楚人立国之前。道家思想的发端,确实比道家体系的定型早得多,是从缓慢的口述历史进程所得,楚国由弱转强的经历,恰好印证了道家学术的积极方面对应。


《汉书·艺文志》著录道家图书37家,共993篇,其中较早的4家有《伊尹》51篇,《太公》237篇,《辛甲》29篇,《鬻子》22篇。《鬻子》其书虽属伪作,却是探寻道家思想渊源所不可忽视的,虽然只能把它看成道家之言的传说阶段,但重要的是其引来了一系列重要的道家源头与发展,包括老子哲学、庄子哲学及屈原的哲学。都是来自楚国的文化。


《鬻子》在春秋战国期间起了除秦国以外很重要的作用,有趣的是,当黄河流域在中原文化已经非常发达的时候,南方几乎还是一个蛮荒的地区,文化非常落后。然而早在西周的中晚期,南方好像已经开始出现一个强大的国家和民族,东邻的吴越文化和西邻的巴蜀文化,曾经是盛开的长江流域三朵上古区域的文化之花,当时的人或者称之为荆,或者称之为楚,中原的传统文化的继承者是孔子孟子一派的儒家,而产生在南方深受楚国特殊文化气息影响的却是老子庄子一派的道家。楚国所处于的南方在长江流域,长江流域有山有水,风景多变化,犹如五彩的图画,而中原地区主要是黄河流域,不是黄土平原,就是黄土高原,地形变化不大,可以想象他们所产生的文化差异性。楚国特殊的宗教民族神话与传说,比如《九歌》《天问》《招魂》《大招》,充满情欲浪漫的祭神歌,道以无常为有,主之以太一,楚人崇奉的太一,即《楚辞》的九歌中东皇太一是全天的尊神。老子把他抽象化为宇宙的本体,跟其原始的地域文化有密切的关系。湘君是男神,主祭人是女巫,在祭奠仪式中女巫扮演得极美,祈求湘君的降临,口气就像祈求情人赴约一样,充满情爱的意趣,证明农业时代植物的生长与人类的生殖系统本来是同一回事,都包含农业祭礼的思维。《九歌》去掉原来中国流传如《诗经》的朴素情怀,而只是完完全全地表现他的生命力与色彩感。


我在研究中国宗教文化的时候,也同时在追溯周边不同文明的、古老的宗教来源;站在今天去回顾,有些宗教就像突如其来的。比如印度,一个没有宗教无以立命的国家,从原始宗教、婆罗门教、佛教再到印度教,几千年来印度的宗教和印度文明的历史几乎是相同的久远。渗入印度人骨髓的宗教塑造了其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印度的宗教传播到东南亚,传播到中国,影响到中国固有的原始宗教体系,甚至中国有些神话形象受印度文明的影响巨大,例如哪吒、观音菩萨等。敦煌莫高窟部分壁画还保留着印度教中某些形象的痕迹。我们看到伏羲、女娲、神将、梵天、帝释天等不同题材、不同来源的神仙共处一窟,互融共生。从中国宗教来看,道教是发源、创立于中国本土的“传统派”,佛教则是两汉之际入华的外来“和尚”,但两者也并非泾渭分明。不论是印度,还是中国,不同的国家慢慢形成一个交杂的状态,彼此相互影响、用不同的形象,来讲各自的“法”。万万千千,大大小小的系统,不论印度或者中国,这些古老民族的早期文明都建立了一个堪称庞大的体系,他们古老的程度好像是已经超脱了原有的边界,甚至在立下这个国家的“形”之前就已经存在,也是后来我们常讲的“原始文化”。


然而中国神话的起源在哪里?如果说是女娲抟土造人,构建了人类的社会,那女娲从哪里来?神话中,女娲补的为什么是天,而不是地?为什么是巨鳌的脚撑起了四方天柱,而不是其他动物的脚?为什么中国的神话里有西王母?二郎神是如何诞生的……中国神话里有些根深蒂固的叙述逻辑,当我思考这些问题时,会开始进行资料收集、考古,并同其他资深的历史学家交流、讨论、发问。我总是能理出现象背后那一根“无形”的线索,这是我对神话的兴趣。很多历史的文化我们今天已经没办法再接触,但它留下的印记总是让人兴致勃勃,我小心谨慎地辨析文化背后的秘密和联系。比方说长江流域的某种图腾,我会想它是长江土生土长的文化现象,还是在其他地域生长、成熟再迁徙到长江流域的。中国文化像是一张细密编织的网,我们可能可以抓住其中的一根线,但如何建立起整体的认知尚有待探索。


我想神话一定与宗教有关,它不是简单的民间故事的描述。农业社会必然会有村落,村落必然是一个汇聚、传达精神的场所。在中国,这个场所被称为“庙”。早期人类信仰万物有灵,萨满主持着精神场所的“运行”,为乡民答疑解惑,治病驱邪。逐渐地,精神场所的主持者不再限于萨满,庙里归纳出更多的神佛,他们变成道德规范制造者,中国的神仙系统是这样诞生的。


神话的诞生和传播是特定历史时段的产物,原始社会到农业社会,彼时的先民有了固定的居所,不论是起初的奴隶主还是后来的帝王,开始灌输民众抽象的概念、伦理道德的法规。我们看过去的神话,其实是变相的道德教育:精卫永不停歇地填海;大禹继承父业,潜心治水,开辟黄河长江的水路网;等等。这些是早期人类为对抗自然,撰写的宏大叙事。后来封建社会里的神话故事又产生了新的思辨主题,孙悟空偷吃蟠桃、窃仙丹,它再怎么厉害也逃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这些故事都是围绕道德在讲述。


神话世界经历了早期的万物有灵时代,人是通过巫师与神秘的大地做沟通,反映了当时科学的落后,与物质生存的困难,为了在原始陌生的世界里面生存与持续发展,需要更多从大地本身产生的神灵来支持。那时候他们召唤了大地之气,引导他们发展未来。周礼确立之后,以天子为轴心,连接了神灵与人间两个重叠的世界,他是唯一可以沟通天地的神样人物,一切的神仙妖怪都会回到这个大系统里面,在礼的程序底下生存。这种中国封建式的王朝神话,在中国民间的印象里面维持*久,但是它本身的神秘面与超能力慢慢形成一个国家的力量同时,减弱了它原来的神秘魅力,通过不断地演绎与庙堂的整体呈现,各种神人变成帮助人间生活与理想实现的助力,他们演化出各种的角色,形成分明的道德标准,有良神与恶神,亲近与疏远取决于他所给予的利益与安全感,这样动摇了原来神秘的严肃性,空灵的存在变形成各种千奇古怪的造型,罗列在一个王朝观念里面。为后来以民间观念为主,以神话志怪为主题小说的可能。


早在元朝就有了早期的小说,存在确定的作者。中国近代撰写小说的作者群体,其实已经拥有很多类似史书、札记、口头传说等原始资料,在他们生活的年代,经年累月,不同朝代的道德经历,是他们生活规范与行为所依据的所有内涵,直到一种比较个人化的,元明以后的小说世界的开始,他们又开始了我们近代所了解的演绎风潮。好像小说的演绎性变得更强。比如同样写三国的故事,作者不会写成类似《三国志》这样严肃的史书,发生什么事情一笔一画记录清楚,反而变成《三国演义》这样充满阅读趣味的小说,它增加了艺术的加工,作者把里面的元素变成戏剧元素,输出的*终结果不需要和现实一模一样。但是有一部分作者,会将创作的部分一层一层地分辨出来。大部分宗教性的神话世界,原始宗教中的神佛就是一个道德的显现,神佛越大,他本身的道德存在量就会更重。他成了一个道德能量的曼陀罗。



作者简介

2020年东京奥运会及2022年北京冬季奥运会中国体育代表团领奖服的设计师,曾获奥斯卡金像奖*佳艺术指导,东方美学大师,新东方主义美学的诠释者。作为世界知名电影与舞台美术指导、服装设计师和视觉艺术家,其不断探索及解构“新东方主义”美学理念,诠释古代文化对未来的启示。

担任美术指导及服装设计的影视代表作品主要有:《封神三部曲》、《卧虎藏龙》(2001年,获奥斯卡“*佳艺术指导”奖及英国电影学院“*佳服装设计”奖)、《夜宴》、《赤壁》、《风声》、《大明宫词》、《橘子红了》等;为英国国家芭蕾舞团、云门舞集、舞蹈家以及导演如阿库·汉姆(Akram Khan)、罗伯特·威尔逊(Robert Wilson)和杨丽萍提供舞美及服装设计。

先后在北京、上海、中国台北、中国香港、巴黎、伦敦等地举办个人艺术展。出版《奔向无限透明的蓝:叶锦添的创意美学》《向前迈进的日子:叶锦添自传》《无时序的世界》《凝望》《神思陌路:叶锦添的创意美学》《神行陌路:叶锦添的新东方主义》《中容》《大火》《繁花》等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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