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飞行

每个月有数天，天天必定在数条售卖真假旧物的街上流连。 可事实上，天天没有购买旧物的习惯。她有洁癖，即使那些古物价值连城，她也不感兴趣，因为它们曾经被不知名的人拥有，珍爱，或蹂躏，把玩 ……也许几易其主，许多逝去的灵魂附着在物件上。天天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偏爱旧物。 她在这些地方流连，有她不得已的理由。 这一天，她来到摩罗街。也许是心理作用，天天觉得整条街弥漫着陈旧、腐败的气息，还有樟脑味。 什么时候可以不再与这条街打交道呢？ 天天在一个画摊前停下来。 她的视线停留在其中一幅画上。 “小姐真有眼光，这是吴昌硕的真迹。”档主说。 天天暗暗失笑。 画章力透纸背，颇有吴昌硕的味道，一不小心，还真能让人上当。 天天让档主开价。 档主竖起五个手指头。 “五百港币？”身后有个男人间道。 档主微笑摇头，笑容莫测高深。 天天的脸，却红了。 “五百……人民币？”那人又问。 天天不服气：“这幅画，左看右看，都不止这个价钱吧？” 那男人说：“这幅梅兰图，落笔雄浑老辣，无论从对角斜势的布局，到虚实相生的画风，以至浓艳的用色，都有吴昌硕的影子，画家功力不俗，若创造出自己的风格，当然不止卖这个价格。” 档主压低声线赶人：“若无意购买，别妨碍我做生意。” 那男人好脾气地笑笑，转身离去。 天天追着他问：“你怎么肯定那是一幅赝品？” 男人转过头来，笑着说：“因为是赝品，所以是赝品。” 天天气结。 她就是那个赝品画家。 天天有一双魔法手，任何一幅旧画放在她面前，她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几可乱真，她的画，在旧货市场有市有价，常被用来欺骗附庸风雅的游客。 她从来不知道，有人能一眼认出她的画是赝品。 她望着他又高又瘦的背影渐渐远去。 突然，一个又瘦又黑的男人从路边窜出来，挡在天天面前。 “收手吧， 回头是岸。”男人用沙哑的声音说。 天天吓了一跳。 “你在跟我说话？”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趁现在还来得及，不要愈陷愈深。”月光下，男人的目光中透着股凉意。 “你在说什么呀？”天天困惑地问。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这是天天讨厌旧货市场的另一个原因，在这儿出入的人，都染上了旧物的气息，渐渐地，他们以为自己不再是凡人，而是先知。 P3-P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