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港大亨

一
　　天气很热，才进六月，南滨市已然完全地泡在了蒸汽室里。离南滨国际“空港”很近的“总督八号”俱乐部，有着欧罗巴式古罗马浴场的奢华，VIP包房里春意盎然，蜂腰肥臀的几个“欧版”女人，正伺候着几个中国的男人，演着惊艳绝顶的“毛片儿”……
　　在十八层VIP商务书房，“路易十三”的醇香弥漫着。几个年轻人快捷的闪进“嗬！这就是那个两个亿大单！”其中一个瘦高个儿从镀金边儿的写字台上，把刚刚签好字的合同收起、折好、打上封印。
　　一个小时前，南滨市“空港”新建通讯GSM系统两亿元订购标书诞生在此。
　　“你们是谁，谁准你们进来的。”
　　从温柔梦中**个醒梦的是林小晓，他穿着有着薰衣草香的大浴袍没有系带，从浴室走来。他问那几个正在商务间忙碌收拾文件的年轻人，“反贪局**处处长高万志。”瘦高个儿的中年人不紧不慢地把警官证亮在了林小晓眼前。
　　林小晓愣了一下，随后坐在了沙发上，把放在大茶几上的金丝边眼镜戴上又摘下并使劲揉了一下惺忪的眼睛。不相信似的看着眼前这些人，“反贪局的不相信吧？”那个叫高万志的反问一句。“南滨市反贪局一处处长高万志，换衣服吧，哦，麻烦你再进去把那几个也叫出来。”高万志话说的十分清楚，眼睛连瞅都没有瞅林小晓一眼。
　　偌大的商务客厅十分祥和宁静，但林小晓的喘气声却逐渐地发沉、发重、发粗……
　　把四个衣冠不整的“大款”送到警车上。高万志冲司机一摆手：“老地方儿，辛苦您了。”“下一个可是你真正的老前辈。”司机冲高万志皱了一下眉。
　　“是啊，二十年前，他把我招了兵，穿上了警服。”“唉！走吧！”高万志自言自语苦笑一下便上了旁边的奥迪车。
　　二
　　“阳光灿烂高尔夫球场”坐落在南滨市国际机场的东侧。是沿着南滨市那条著名的上世纪七十年代“反帝反修备战备荒”时挖掘的人工运河而修建的。三十六个洞，超一流。是美国高尔夫球设计大师肯迈德亲自操持的。在起伏绵延万米的运河滩边，就像他设计过的得克萨斯美巡赛顶级的伊纽斯卡球场一样，平淡中透着无限的想象，甚至是怪异。因为那处世界独一无二“水中果岭”而使中国南滨市这个小小的运河边上的球场闻名天下。据说，仅设计费就有七个零！
　　南滨市“空港”CEO王达顺此时就在“阳光灿烂”的第八个洞前，冲击那个闻名天下的水中果岭的发球台上。　　
　　闷热的天，把胸前的用纯金丝线绣成的“企鹅”标T恤湿透了，汗珠从额头上成双成行地淌着，给王达顺打伞的是“阳光灿烂高尔夫球场”的总经理，身高近一米九的常思宇。
　　“王大爷，我们要看您的这手绝活儿。”
　　“这有什么，跟刨地收庄稼没什么区别。”王达顺淡然一笑。
　　果然，随着“碰”的一声脆响，雪白的球高抛起直刺向天空，像安了准星的榴弹炮，眼瞅着飞向四周均是近1米深水的孤岛八号果岭！“走！”王达顺看也不看听也不听众人的目光和赞叹，甩开大步走向通往八号水中果岭的“水下栈道”，那是只有球落在不足十平方米绿绒绒的果岭上，自动触发的一条水中栈道，此刻它正从水中缓缓升起。走在带着“哗哗”水声的栈道上，王达顺感到了一种特别冲腾的胜利感！
　　就在这时，走在一边打伞的常思宇，看了一下手机的短信，脸色大变，他把手机呈在王达顺眼前轻声说道：“林小晓出事了！”，王达顺皱了一下眉，没有言语，走上了水中果岭后，小心地用眼睛丈量一下球落点与洞的距离，不足五码，奥妙就在这一推上，如果此推球不进洞，那栈道是绝对不在升起，作为惩罚须付三倍八号果岭费现金，才能再次使用那水中栈道回到下一个发球台。
　　王达顺稳稳地挺直镀着18K金的maruman推杆，眼睛稍稍地向五码附近的那个也就拳头般的小圆洞瞄着，许久后，轻轻地如沉钟动摆般从容且坚决地一荡，那球犹如光洁的玉珠，顺着绿绒绒的草毡潇潇洒洒快速笔直毫不犹豫地落入圆圆的洞里，一片惊呼声，几个人都跳起来。
　　“用心，用心呵。”王达顺拍了一下在身边犹如水鸭子般的常思宇的肩。
　　“鸣鸣，我们就打到此洞。”王达顺用右手轻轻地扯下左手的手套。
　　鸣鸣，一个风韵卓卓的姑娘，知趣而伶俐地接下王达顺手中的推杆，极甜脆地嗯了一声，领着众人踩着刚刚从水中升起栈道，走向会所。
　　“常思宇，记住，有些事着急，不是办法，不就是两个亿的‘GSM’，你得一分了，还是我拿一块了。”
　　“没有哇，林小晓可是个公子哥，他要是胡说八道……”
　　“放屁！我们都是国际招标，国家公证，电视台都直播，上千万人盯着！林小晓谁不知道他，此人为何物！呸！你这里的小飞虫太多了，让人再好好梳理一下这长草吧！”
　　王达顺大步流星走进凉风习习的会所门厅，还没有进门他的眉头就锁住了，凭着他三十多年的刑侦嗅觉，他敏锐地嗅到了“事儿”，他马上打开手机，极迅速的用手指同时群发了三个预定号码键后关机，并快速地把手机内的“小灵通”卡抽出，拇指发力把那张卡折碎，随手扔进了路边的草丛里，王达顺一脸肃然，且无任何表情握着手机推门而进。
　　南滨市纪委三处一位处长，和反贪局一处处长高万志，此时正在大厅等着王达顺。
　　“哦！你们来了也不打个招呼。”王达顺说着走向二人，高万志处长是从他手下“空港”走向南滨市反贪局的，“王……总。”高万志有些迟疑地把同志两个字咽下去，很不自然地叫了一声。纪委三处的那位处长立刻迎上去，从文件袋里拿出印有中共南滨市委纪律检查委员会大红公章的决定书。
　　“根据中共南滨市委纪律检查委员会决定……自此决定宣布之日起，南滨市‘空港’总经理王达顺接受……”
　　三处处长的声音不大，但绝对是字字带着分量砸向一脸愕然的王达顺。
　　停了好久，王达顺才从几乎是无着的情绪中惊醒过来，他感到了一阵从心底而外涌的燥热，从他花白鬓角滴落了一串硕大的汗珠儿！
　　“让我先洗个澡，行吧。”说完，便径直走向洗浴室。
　　“请王总把手机给我，别湿了。”高万志有点公事公办，但又露出几许尴尬。他从王达顺手中接过了手机并马上放进了随身的档案袋里。
　　“王达顺被双规”！“林小晓被抓”！这犹如六月惊雷，掠过南滨市，给予了在炎热中的数百万市民极大的“谈资”。
　　三
　　“大鸟”物流集团总部坐落在南滨市*彰显的彩云路三十八层那座古铜色大厦，威风八面。
　　“大鸟”物流集团CEO白云路正在办公室踱步，一百二十平方米的大办公室，四白落地，古色古香。两米见长的紫檀木大书桌、太师椅，占去了室内一大角，整面雪白的墙壁上，白云路颜体手书老子第五十七章：“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吾何以知其然哉，以此，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人多利器，国家滋昏，人多技巧，奇物滋起，法和滋章，盗贼多有，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歌，而民自朴”。整整一面墙，这是白云路家训！每每抬眼望着，都在心里有着淡淡恬静，这就是他四十年风云人生的一种精神笃定。
　　“人不可以没有追求”他在上小学时父亲对他说。
　　“人一定要有理想”他在上中学时父亲冲他讲。
　　“男人一定要治国”他在上大学时父亲向他喊。
　　“这个就交你吧”他在做了国家公务员时，他得到了父亲传给他的“老子”的孔子曰。
　　两年前，四十七岁的白云路被任命为“大鸟”物流集团首席执行官，他便把这老子的五十七章，用浑厚的颜体照写于壁，看懂的人说 ：“老白你可是下海经商了，写这干吗，忧国忧民。”看不懂的人说：“白总瞎掰舞文弄墨，唬人呢。”似懂非懂的人看了，便挪揄到：“中国就两个圣人，怎么好像都为你支招，你白云路野心何其大。”
　　反正懂、不懂、装懂、似懂的，都认为：白云路在玩儿虚！
　　白云路则认为这是他四十年的座右铭，是保佑他走到今天的“灵符”。
　　刚刚送走外航的CEO佟总，白云路还是从他那里知道了南滨市“空港”的CEO王达顺“双规”了！他心里“咚”的一声！昨天晚上，他们还在这间办公室里品庄、论老、说孔呢！而且，还谈定了：“大鸟”物流在南滨市“空港”货运区那几万平方米大机库的合资一事呢。况且，就是白云路现在的住房也落在王达顺批准“大鸟”物流集团的那块“空港”的一百二十万平方米生活用地上，连土地出让金都是王达顺垫付的，此一事，令上任两年的白云路赢得了四万员工的“大鸟”物流集团上下的好评！三十年的千家万户的房情债，就让“惺惺相惜”的两位老总解决了！这历史似乎是把*好、*让员工满足、*使他们评价企业领导人成败的“大事”，都碰在了白云路与王达顺的身上！就是这个巧字，一切矛盾、一切流言、一切对白云路的谈资，都被一间房两间屋纷纷化解成一片“莺歌燕舞”。以至于在职工代表大会上，三百多名代表同声叫到“伟大的白云路”的口号，这事闹的！这不是个人崇拜吗！令白云路脊梁沟直起白毛汗。“我干什么呢！”他扪心自问，不就是等了三十年的房源，正碰上中央房改政策的大举措，正赶上南滨市“空港”生活区的扩张，几个历史性的“大好”碰上！就胡了！白云路似乎在无意中，办了件三十年十几任领导都不可能办到的一件小“房事”！
　　敲门声后，集团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梁梁走进来，“白总，市纪委来人把咱生活区和货运区的项目账册封了，项目进入审查，幸亏这货运项目就差内装修了，要不然这事就闹大……”
　　“要积极配合，王总是双规，不是逮捕，况且，行业通报文件还没正式下达呢。”白云路转身指示。“双规好像没有行文……”梁梁皱眉接茬。“好吧，你先把我们集团那两个项目的供货商、承建商的名录和这次投标文件都亲自看一遍，特别是供货商、承包商的名录，其中可别出麻烦。”
　　“我烦的就这个，供货商和承包商好像都是一个叫林小晓的，好像都是王总推荐的。”
　　“都是王总推荐的？！”
　　“是，因为王总把土地出让金替集团先垫了，这个人情得还吧。”梁梁嘟囔着。
　　“哎呀！程序走了没有。”
　　“走了。”
　　“过场？还是正经的？”
　　“哪有那么正经，全是同系统的。”
　　“公示了？”
　　“公示了，当然。”
　　“你马上回去，把所有标书、公示文件、审批件全都拿来上常委会，集体再过一遍。”
　　白云路心里升腾起无端的烦火，眼睛猛地落在了白墙圣人的话：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歌，而民自朴”。今天却格外刺目。
　　他抿住嘴，嘬着腮帮子，再踱步。
　　四
　　高万志回到“空港”生活区，妻子兰芳正在做晚饭，高万志进屋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兰芳在厨房里咝咝拉拉地翻炒声，使这三居室充满着温馨。
　　高万志眼前总浮现起下午王达顺双规时的那个眼神，那双让他崇拜了二十年的威严的眼神，在那一刻却与其他贪官一模一样的懦弱与无奈，虽然只是一瞬，便彻底打破了“也许”那些善意的出自于个人天真般的“也许”，二十年的警官资历告诉他，他的直接上级、师傅、领导，这个家庭的撮合者、月下老的慈祥的王达顺，帮助下属指导成长的良师益友的王达顺，中国经济名人的王达顺，肯定“出事了”！是膨胀了？一半是魔鬼，一半是天使，可他看到、感到、得到的怎么全是王达顺的天使般的这半呢！他的狰狞、恐怖、自私、贪婪、阴狠、丧尽天良的那一半，在今天终于有了报应！他是上午抓林小晓后才接到的下午配合市纪委“双规”王达顺的命令，是局长王一坤亲自下达的，那局长就是与王达顺合作十年的铁哥们！可声音是铁性的冷冰冰的，命中注定呵……而且，一再叮嘱此事不结束，决不允许从他嘴里说出王达顺半个字！他们终于做到了！近一年的那种憋屈与压抑，今天可以扬眉吐气！解恨那！
　　“快吃吧，儿子晚上加班，货运今年要疯了。上个月儿子拿回一万块了，真是的，听说了吗？王大爷出事了！这真是恶有恶报，这纪委可下手真快，你说这事先也没个动静呢？”
　　“行了呗，吃饭，吃完饭，我得出差半个月吧！”高万志烦的打断了妻子的唠叨，因为他刚刚又接到命令，要他专案看管王达顺！
　　“你这次的任务这么急跟那个王大爷有关系吗？我问你呢。”妻子指点着高万志的头，“好了，好了！咱吃饭。”高万志此时也不能说他是王大爷专案组的组员啊。“干嘛非挑我去”高万志越想越烦，饭如同嚼蜡……
　　五
　　下午也就在高万志在“阳光灿烂”球场带走被“双规”的王达顺的同时，“空港”财务中心办公室主任宗萍被集团纪委书记请了过去，纪委书记王自清是从集团下边一个子公司纪委书记岗位上，半年前才被王达顺提集团任纪委副书记的。五十九岁的王自清寡言少语，是标准的老机关，内心深处他被王达顺的“安排性照顾”深深感动，同时也十分对这份人见人躲的位置发怵，以前小公司才三百人，有二百多是“农转非”的军工媳妇，只要管好“下三路”，便无事。十几年来，风吹不着，雨打不着，正处级的肥薪，好生让人羡慕，外号叫他红色娘子军党代表。家里更是无忧，老婆从农村跟来的，在“空港”附近农村入户口，十几年前，王达顺掌管政法，于是，让他们夫妻圆梦到一个炕上了。儿子女儿从小学到中学、大学，双双又回到了“空港”，一个做了电讯工程师，一个在学校做了老师。“七上八下九不提”然而在他五十九岁生日上，他被集团任命“空港”纪委副书记，享受副集团级！当他很有点不自然地与三百多娘子军告别，搬进八十平方米有套间的集团领导办公室时，当崭新的“奥迪”A6连同司机等他下班接他回家时，特别是任命时正赶上集团房改，他从正处一百零四平方米，一下子到了一百八十平方米的集团级，他领着老婆，走进大房子，他天天睡不着觉。他这个七十年代的“空港”军工，二十岁才从千里之外的大山里来到南滨市，进了“空港”，梦呵！唯一难改的，仅剩下浓浓的乡音，改不了！每天都在清晨想着今天一定好好干，然而面对静悄悄的集团大办公楼，面对一个个彬彬有礼，衣着光鲜的同事，就连中午也仅能与集团老总们共餐的领导小食堂，他又觉得我这是为什么呢？二十几年遵纪守法的模范单位，全国闻名，行业威名，这可是王达顺！他王大爷一手打下的！四十年呵，从一个小小的场站，一天也就十几架飞机航班，千把人到现在几万员工，一年成千上万架飞机“轰轰”的从这里起飞、落地，以前一年也就两个时间，一个年初动员，一个年尾总结，捧着小笔记本，王大爷台上讲，他台下记，咱们的领袖呵！就是王达顺那！就连出差海南岛，回家没有了机票，一说是王大爷手下的将！得！那帮忙的，像全从地上冒出来的“土地爷”，恨不得抱着、背着你上飞机！
　　然而，今天中午十二点，他正在集团领导小食堂独自吃饭时，南滨市的反贪局王一坤局长亲自来了公司，等秘书小田把王一坤引到办公室落座，王自清稳稳地在盥洗室把牙缝的肉沫清除后走进来，他以为这又是王一坤例行的见面，因为王一坤来公司总是在午饭后，他怕其招待，影响不好呗，市里的领导心眼就是多。
　　“自清同志，我来是正式通知你，‘空港’总经理王达顺同志，经中共南滨市委纪律检查委员会批准，于今天上午被‘双规’……”
　　王一坤的话，让王自清差点晕过去！嘴里那个经常移位的后槽假牙不知为什么，此时又突然掉了下来，差一点卡了嗓子，王自清脸红了，不知是因为王一坤正儿八经的通告还是嘴里的假槽牙差一点卡住了嗓子。
　　“这事，我开始也很惊奇，可是根据纪委和专案组现有的证物和审查报告，王达顺同志的确有重大经济犯罪的嫌疑和数百亿国家财产损失、国有资产流失的肇事人，还有境外他参与了几百万、上千万的赌博，几个有不清不白关系的女人，反正，所有腐败分子的特征，他占全了……”
　　王一坤尽量把语调压得很低，语气中透着一种恨恨的情绪。
　　宗萍进来时，王自清已然从王一坤的“雷击”中清醒了许多，他意识到了，这事，是他五十九年*大的一次考验到了！他感到了这次风暴的猛烈，恩人与罪人，闪来闪去的两张王达顺，他王大爷的脸。王一坤让他以集团纪委的名义，正式向宗萍通告王达顺“双规”决定并对宗萍实施内控，就是从此时此刻起，收护照、收身份证，朝九晚五都要向纪委报告，不能出南滨市半步！并随时接受组织的各种相关的调查。
　　宗萍走进集团纪委王自清办公室时，心情是平静的，王达顺出事是迟早的，她*明白，王达顺到底是个什么人，她更明白今天王自清会对她说什么。
　　王自清有些紧张地把宗萍让到座位上，递上一杯茶，沉默了许久，还是宗萍开了口。
　　“王书记，老王是不是出事儿了。”
　　“你知道了……”
　　“是福是祸，躲不过呀！”
　　“是‘双规’，就在半个小时前，他身体很好，一切生活由组织负责，请你放心，但是从现在起你被实施内控，直到王达顺的审查有了结果。你也是老党员，我就不多说了，具体事宜由田秘书通知你。”
　　王自清转过身叫来秘书小田，宗萍木然地呆坐在沙发里，捧着手中的茶杯……
　　宗萍感受了失落，一次比一次更深的失落。自从儿子去了美国，自从二十年前**次在丈夫身上嗅到了另一个女人的气息，自从二十年前每夜再晚必归的王达顺**次没有回家的那个晚上，那个雨夜，自从她发现王达顺对她越来越彬彬有礼，她体验到王达顺的眼睛再也没有正视过她……她感到了无尽的惆怅与无奈，“空港”似乎是王达顺一天天叠高垒大的，所有的人都仰着头众心瞩目。他呢，也从未有过雷霆万钧，一切都是那么和和气气、潇潇洒洒，她对他的痴迷不仅仅是二十六岁的大山里小军工追上“空港”的军医之花，也不仅仅是王达顺永远是那么恭俭谦和的君子之风，一个农民，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山里青年，一个只上了八年初小的农民军工，居然知道了哈姆雷特、居里夫人、墨索里尼、希特勒，更主要的是几百人的小“空港”，没有一个人说王达顺一个不字！年年的标兵、天天的榜样，那时有劳模、榜样、雷锋，“空港”就是他王达顺，他当军工是个出色的士兵；他当警察是敬业的片警，老少几千人的“空港”生活区，小偷几乎绝迹；他当科长遇事处长都听他的支招；他当处长“空港”的大事小事，没他王达顺的发言就像茶壶里泡的不是茶叶。三十年，宗萍活在王达顺的光环下，渐渐的她的生活圈只有儿子、王达顺、还有人们的敬意。
　　然而，也就是几年前，确切说是十年前，国家批准了“空港”扩建的世纪工程之后，王达顺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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