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位

第1章　人在悲欢离合
　　按照组织部的工作特点，部长找下面同志谈话是不许随便打扰的，尤其秦怀义在检察院这样一个很敏感的部门工作，中途打断他们的谈话，就更显得不妥。
　　明月高悬，午夜过后，喧嚣疯狂的玫瑰天涯夜总会歌舞厅，像是遭遇了恐怖分子的袭击，突然变得像太平间一样死寂无声。
　　大街上骤然响起飞驰而来的警车声，夜总会临街的门面依然灯火辉煌，照得警车上赤橙黄绿青蓝紫。
　　半开的总经理办公室门里传出来阵阵喊声，守候在门外的员工们，个个说不清是兴奋还是害怕，反正都竖起耳朵仔细听：
　　“叔啊叔啊，我，我我出事啦，有人，夜总会闹事，马魁给干掉了！”
　　“什么？你说什么？谁把谁干掉了？”
　　听对方又说了一遍，叔叔也恼火起来：
　　“你这个该死的东西！我就知道你早晚要闹出事来，怎么把人干死的？”
　　“手……手枪。”
　　“啊？那……你那个马什么呢？”
　　“那个该死的马魁逃跑了！”
　　“报警没有？”
　　“我还没……”
　　有人竟敢违背总经理的规矩，门也不敲就闯进总经理办公室：“庄总庄总，警察来了好多好多……”
　　恼火的庄总朝来人摆摆手，又对着话筒说：
　　“叔叔，你们的人来了，来了好多！”
　　“行了，你先去应对他们。”
　　没等他挂断电话，防暴警察已经冲进办公室，他赶紧转身迎上前去，却被警察用枪指住：
　　“站在那里别动！你是庄严经理吧？”
　　他努力挺一下肚皮，郑重回答：
　　“是，我是庄经理。”
　　刑警盯住他，咄咄逼人：
　　“你看到凶手了吗？”
　　庄严马上低下头：
　　“是，是看到了……他拿枪……跑了，真的跑了。”
　　刑警的眼神更加犀利，追问道：
　　“你认识他吧？”
　　他声音更低了：
　　“你说什么？我不认识凶手，不认识。”
　　法医和技术处的警察已经在现场就位，拍照、测量、提取脚印、寻找弹壳。俯卧地上的男性死者拍完照被翻过来，胸部的鲜血已经黑硬，地上一大摊血迹像似新涂的黑漆。从死者的口袋里搜出来名牌的皮夹子，还有宾馆的房间钥匙。证件显示年轻的死者叫万林，香港居民。
　　万林的尸体被担架抬了出去。刑警要庄严马上召集现有员工去公安局录证词。
　　庄严瞅准刑警不在身边，悄悄交代他的员工们：
　　“告诉你们，谁也不准乱讲！我叔叔就是公安局长，没啥大不了的！刚才我怎么跟警察说的听到没有？照着说！谁敢乱说我整死你！”
　　听说庄总经理的叔叔是公安局长，有点儿兴奋的员工立马规矩起来。
　　早晨七点多钟，秦怀义手提一套老式的多层饭盒走出医院大门，主动招呼几名上班的医生护士。
　　“秦局长又给老婆送饭，您真是风雨不误！哎，昨天夜里，我家旁边的玫瑰天涯夜总会，警车叫得吓人，觉都睡不成，到底出了啥坏事儿啊？”
　　秦怀义傻看着护士长，答不上话来。
　　“怎么？连你局长都不知道啊？你们可真得好好管管了，它那夜总会整天出事儿，害得我们四周居民不得安宁。”
　　一位身材窈窕的女护士笑起来：
　　“护士长，人家秦局长是反贪局长，不是公安局长，你说的夜总会他管不着。”
　　“怎么就管不着呢？是公检法就该管老百姓的安全。”
　　秦怀义苦笑着看她们走进医院，拉开半新的切诺基车门。大街上车流如海人流如河，时间就是金钱，上班一族为了争抢金钱互不相让。秦怀义很快沉没在车海里动弹不得，将近两年了每天他都要早起一个小时，做好妻子喜欢吃的饭菜，送进医院，可怜的淑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治好？
　　人民检察院门口，警卫身旁站着一位老人，看见秦怀义的车子，老人马上迎上来。秦怀义只好在门口停车。
　　“老人家，您有什么事？”
　　老人两手颤抖着捧给他一封信：
　　“同志，我实在看不惯他们啊，好好的国营企业，活活让他们糟蹋毁了，就没有人出来管管？我就不信他们能逃脱法律！他们做的坏事我都写在这里，您一定好好看看，一定要法办他们！”
　　秦怀义接过信，紧握住老人的手：
　　“放心吧老人家，这上面有你的联系方式吧？”
　　“有，有。”
　　“好吧，到时候我也许要麻烦您老人家。”
　　反贪局今早有个会议，秦怀义却被侦查二处的资深处长荆大钟拦在会议室门口。
　　“哎，我说老秦，我可只能告诉你一个人……”荆处长拍着他的肩膀，看看前后没人，一脸神神秘秘，“前两天，组织部领导找我谈话，我了解，你好像已经被列入副检察长的考察对象。我可得好好恭喜你啊。”
　　秦怀义知道和他一起被考察的还有眼前这位荆大钟。
　　“什么呀，你就别拿我开涮了。”
　　“要我看，像你这样的能力和资历，早该提拔了。不过，这事儿需要保密，你可不要出卖我呀。”
　　“我可没听你说什么。”
　　反贪局会议室里坐着十几名反贪干警。三十来岁的李准打开笔记本汇报：“盛和百货的案子，基本查清楚了，副总经理姜一，从一九九七年上任以来利用分管进货的权力，先后收受供货商的贿赂三十一万多元，结果导致一些假冒伪劣产品进入商场，坑害了顾客，败坏了商场信誉。”
　　“证据确凿、事实清楚吗？”秦怀义追问道。
　　“所有受贿事实，都有足够的证人、证据。”
　　秦怀义在笔记上做好记录：
　　“好，马上移交起诉处。小刘，你们那个案子呢？”
　　小刘随即汇报：
　　“交通局运管处处长戴银强的案子，按照举报信的线索，我们一一进行查实，完全可以认定，戴银强利用办理营运许可证收受车主钱财，事实成立。但是，行贿人多数是出租车司机，不愿意作证，所以，戴银强究竟受贿多少在取证上还有一定难度。”
　　秦怀义点点头：
　　“其实，出租车司机对戴银强这种人，是看不上的。不过，他们身上又有一些江湖气，觉得当时求人办事，送钱送物是自己主动的，现在揭发人家很不仗义。你们只有把握好他们的心态，取证才能顺利。”
　　秦怀义接着又说，大家这个月工作干得不错，尤其小刘**次独立办案，化装成乘客，和车主交朋友，经常调查到半夜。小刘让我们看到了未来的希望。来，大家鼓鼓掌鼓励鼓励。每次例会都要表扬有成绩的同志，是秦怀义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秦怀义把检察院门口接到的举报信交给李准说，我看过了，如果这位老工人检举的情况属实，那个东风无线电二厂的原厂长白友良就逃脱不了制裁，你先去摸摸底，回头我们再研究。
　　政治部主任李根柱连着拨了几个电话号码，都没人接，反贪局的人都上哪儿去了？他只好拨通秦怀义的手机：
　　“老秦啊，你们在哪儿呢这么神秘兮兮的？我有事找你，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位……”
　　秦怀义挂断手机，站起来宣布：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检察长又给我们派来一位侦查高手。”
　　李根柱告诉伊巧巧：
　　“你们秦局长是省政法学院毕业的，当过侦察兵，转业到检察院也有十几年了，工作一直很出色，你过去以后要好好向他学习。”
　　“我早听说过秦局长很能干，好像他爱人的身体不太好。”
　　李根柱正要领着伊巧巧去见秦怀义，电话响了，市委组织部部长要找秦怀义谈话。
　　常柏市长五十开外，方头大脸，身材高大，从分管工业的副市长到分管政法的副书记，一直干到今天的位置，金城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认为，他理所当然荣升金城党政一把手。可是，半年前却从外市调来了一位市委书记武天民。于是又有*新传说，说常柏将另有重任，很有可能升任副省长。但是，这一虚拟的荣升到现在还没有兑现。
　　在常柏的办公室里，省电视台记者正在采访他。年轻女记者对摄像下达开机指令，随即熟练地举起话筒说：
　　“常市长，您好。金城是我省的龙头城市，又是省府所在地，我们想请您谈一谈金城在企业改革方面的具体做法和成功的经验。”
　　对于这类采访常柏显然轻车熟路，滔滔不绝地展开话题：
　　“企业改革是城市发展进程中的一件大事，我们市在党中央、国务院的亲切关怀下，在省委、省政府的统一部署下，在企业重组、打造上市公司方面取得了可喜的成果。总的来说我们做了三个方面的工作……”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常柏礼貌地向女记者摆摆手，拿起电话。
　　女记者听见电话里在说：
　　“常市长您好！我是义文集团执行总裁白友良啊，我们送去的请柬您收到了吧？我们义文集团上市的庆典，正等着您大驾光临剪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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