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富饶的土地上

“摔跤手”阿里和希达耶提的儿子被分配去当了扛工。他们的任务是把田边的麦捆扛到脱粒机跟前，递给 “坐台工”，也就是泽伊奈尔和“光头”夏穆丁。无论是阿 里，还是希达耶提的儿子，干这活一点儿都没觉得吃力。一人高的麦捆，他们俩扛起来就跑。开始的时候，他们干 得生龙活虎。但后来，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不断地 爬升，工作的性质变了。他们汗流浃背，一刻不停地跑着、跑着。再加上飞舞的麦秸屑粘在湿漉漉的身体上带来的奇 痒，他们感觉自己的身体要炸了。他俩失去了刚开始时的生龙活虎，开始变得懒散起来，于是便遭到了工头的痛骂！烈日、麦秸屑、汗水、瘙痒，再加上失去法提玛的痛 楚开始涌上心头，阿里几乎要崩溃了。很多时候，瘙痒比 失去法提玛更加令他无法忍受。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后 背的奇痒，扔下肩上的麦捆用力挠了起来。尽管有脱粒机 作掩护，可他还是被在脱粒机背后的工头发现了。工头举 着棍子向他走来：“你这个混蛋，在这儿干吗呢？”“头儿爷，俺背上痒。”“王八蛋，在俺面前，你给俺放端正点！”阿里左右张望了一下：这是啥意思呀？啥叫放端正 点呢？“他妈的，还不赶紧给俺放端正点？”“头儿，啥叫放端正点啊？”工头一棍子打在了阿里的肩膀上，接着又抡了一棍：“狗崽子，连放端正点都不懂！”过了一阵，阿里适应了现在的工作。他唯一适应不了 的，是身边没有了法提玛。他的心在燃烧。尤其是夜晚，望着满天的星斗，他并不是不想傻丫头，但法提玛的滋味 是不同的。法提玛是他从她男人那里夺过来的。在工地上 的时候，嗬……羞羞答答，扭扭捏捏……“难缠的”欧梅 尔借走两张10里拉，赌上一整夜……他们咋会闹到现在这 个地步的呢？“法提玛原本是不会甩了俺的，可现在就是甩 了。是他们让她甩的。唉，这个比拉尔啊，真该让他变成 瞎子。把俺发配到了这里，让这个女人咋办？这儿要是有 女人能干的活，她早就跟来了。俺还不知道法提玛吗？她 骂俺混蛋，说俺是猪，捏俺的肉。不过，这婆娘的手还真 圆。傻丫头的手也是圆滚滚的。傻丫头捏自己的时候是一 个样子，法提玛还是跟她不一样。可傻丫头也……她为啥 没跟俺来呢？先别去说法提玛，咱来说说她。是因为俺没 叫她吗？还真是，要是俺叫了她……这还用说？要是俺叫 了的话，她肯定会跟来的啦。哎哟，是俺对不起她了。俺 跟法提玛说了这个那个，没跟她说。她肯定是生俺的气了。俺对不起她啊，真对不起她。她也是个好女人呢……”那也是一个满天星斗的夜晚。他把傻丫头放倒在洋葱 地里。傻丫头就那么脸朝天躺着。然后他把她的两条腿并 拢，那个贱女人就突然笑了。可他没有挠她的痒痒啊…… 阿里在麦捆边上想到这里，心里感到很奇怪，扑哧一 声笑了出来。他的笑又被工头逮了个正着。工头嚷嚷道：“你这只 熊，又在笑个啥？”阿里挺直了身子，他已经回过神来了。他正要去干活，工头走了过来：“问你呢。”“没啥，头儿，就那么一笑。”“啥叫就那么一笑？”“……”“看看别人，谁像你自个儿跟自个儿笑？”阿里扛起麦捆，朝脱粒机跑去。阿里这种没有听到命 令就跑开的做法让工头很不满意。于是，等阿里再次从他 身边经过的时候，工头喊道：“你过来！”阿里走上前：“头儿爷，你有啥吩咐？”“你刚才为啥笑？”阿里耸了耸肩膀：“没啥，就那么一笑。”“能这样吗？谁会没事瞎笑啊？难不成你是疯子？”工头的火气发泄掉了，便吼了一声：“赶紧，干你的活去！”阿里跑开的时候，工头又补充了一句：“可别再让俺看见你笑！”阿里那令人奇痒和烦心的工作重新开始了。有一段时 间，他努力不去想法提玛和傻丫头，可不成。不管他如何 不想想，可她们俩还是从两个方向同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在那里扭动。这不，那个夜晚，就是他把傻丫头放倒在洋 葱地里的那个夜晚，一颗流星划过了夜空，那个骚货说：“快看，快看，星星！……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 有自己的一颗星星，谁的星星从天上掉下来的话，他就完 了。俺要求安拉别让人的星星掉下来。”阿里叹了口气。不过，法提玛真是不一样的。她不会 像傻丫头那样躺着不动，而是跟水车似的扭个不停！他想起了自己用两个半里拉把欧梅尔支出去的那个晚 上。“就两个半里拉呀，零头都不止这么多。”他想，“一个 男人，咋能为了两个半里拉把自己的婆娘丢给一个活蹦乱 跳的男人呢？那家伙一看就知道是个狗娘养的。要换了是 俺，不是俺说大话，打死俺也不会那么干的。这可是自己 女人，自己的老婆呀。他活该……”还有，法提玛的皮肤是热的，很水灵，嘴巴也不臭。不像傻丫头。傻丫头说是肚子里有毛病，可医生也没办法。屁话。这还用看医生吗？肯定是受了风寒了。来一粒泻药，再喝上一杯浓浓的茶…… 当扛起又一捆麦子的时候，他把傻、r头给忘了。法提 玛这时也应该在庄园里，跟他在同一个日头底下。可法提 玛，法提玛可没有第二个了呀！他心事重重地扛着麦捆跑到脱粒机跟前，夹杂在其他 人中间把麦捆递了上去。泽伊奈尔用熟练的双手接过去，传给了守候在脱粒机喂料口边的夏穆丁。夏穆丁接过麦捆，就势塞进了喂料口。如同一只巨型知了的脱粒机向周围挥洒着金粉般的麦 秸屑，开足马力运转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弥漫在黄色的 热浪中。P339-3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