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品)高雅八卦:歌剧和情节剧的主角们

活跃于20世纪前半叶的音乐批评家保罗·贝克对瓦格纳的评价很有意思。瓦格纳的作品终究与他的真实人生不无关系，这一点不言自明。但是仅仅认为瓦格纳将自己的人生经历投影在作品中是不够准确的，贝克说：“瓦格纳并非将人生做成了艺术，恰恰相反，艺术表现欲决定了他的人生和经历。他的真实人生被戏剧所吞噬，人生才是他创造出的终极戏剧作品。”就像三岛由纪夫用自杀将*难以用自我意志控制的“死亡”瞬间变成了戏剧，可以说这是一种极端的自我表演。瓦格纳波澜壮阔的一生就像他自己的“戏剧”。他参加革命后被通缉，度过了漫长的亡命生涯，然后突然收到巴伐利亚国王的邀请信，从年轻俊美的国王手中不断攫取巨额资金，不久后在巴伐利亚建立起专门上演自己作品的剧院，从世界各地来访的王侯贵族在那里受到*高礼遇——瓦格纳是伟大的投机商人。
他与女性的关系也很复杂，其中名声*大的就是玛蒂尔德·韦森多克，还有后来成为他妻子的柯西玛·瓦格纳，她们才是为瓦格纳的人生增光添彩的两位女主角。玛蒂尔德与柯西玛有一个明显的共同点，两个人都曾经是瓦格纳大恩人的妻子。
瓦格纳在苏黎世逃亡时，玛蒂尔德的富商丈夫奥托·韦森多克慷慨地向他提供了金钱上的援助。柯西玛则是大名鼎鼎的钢琴家李斯特·费伦茨的女儿，她的前夫是著名指挥家、钢琴家汉斯·冯·彪罗。彪罗将瓦格纳当时被认为不可能上演的《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搬上了慕尼黑的舞台，亲自指挥了奇迹般的首演，而瓦格纳却抢走了他们的妻子。这并非单纯的忘恩负义，两次夺走恩人的妻子几乎可以说是病态了。
在瓦格纳一生的丑闻中，我并非完全不能理解他与柯西玛的关系。她是李斯特的女儿，音乐素养不可小视，而且身上有着魔女的影子，仿佛是给大艺术家提供灵感的缪斯。她的**任丈夫确实是伟大的音乐家，但终究不过是演奏家而非作曲家，而且具有神经质的学究性格。彪罗无法满足充满魅力的柯西玛，因此不难理解为何她*后选择了“魔人”瓦格纳。
就算不细究原因，这两段情缘中更耐人寻味、更罪孽深重的还是瓦格纳与玛蒂尔德的关系。刚才已经提到，玛蒂尔德的丈夫韦森多克是富商，是热爱瓦格纳艺术的“普通”市民，瓦格纳受其多方照顾，结果还抢走了他的妻子，瓦格纳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不过，玛蒂尔德与瓦格纳之间是否真的存在肉体关系并没有定论。玛蒂尔德写给瓦格纳的信全都被他后来的妻子柯西玛丢掉了，没能保留下来。而瓦格纳写给玛蒂尔德的信后来曾经出版，但那是玛蒂尔德经过挑选后誊写的版本，并没有出现关键的部分，而且她可能在出版时还修改了不少。总之，现在已经无从得知玛蒂尔德与瓦格纳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瓦格纳想要夺走玛蒂尔德，或者说他的行为像是想要夺走玛蒂尔德。
奥托·韦森多克向瓦格纳提供了巨额资金援助，他是个地道的商人，后来以抵押将来上演《唐怀瑟》的收入作为条件赞助了瓦格纳意大利旅行的费用，做了一笔“用金钱购买作品”的交易。另外，韦森多克要求《尼伯龙根的指环》的所有出版收入都归自己所有，瓦格纳只能拿到演出收入，这也是他赞助瓦格纳的条件。尽管如此，韦森多克依然将自家隔壁的别墅借给瓦格纳藏身，他是打从心底想帮助瓦格纳。可是自从瓦格纳搬到了玛蒂尔德家隔壁，美好的故事结束了，两人的关系逐渐让周围的人产生怀疑。
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如下。一天，瓦格纳的**任妻子米娜打开了丈夫写给玛蒂尔德的信。她相信这封信铁证如山，足以证明丈夫的不忠（而实际上信的内容只是两人对《浮士德》的讨论，并不能作为不忠的证据）。然后米娜去找了玛蒂尔德，威胁她说：“如果我是普通的女人，就会拿着这封信去找你丈夫。”玛蒂尔德不喜欢遮遮掩掩，便把一切告诉了丈夫，米娜则与瓦格纳闹分居。瓦格纳以去威尼斯旅行为借口逃走，在当地专心为《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作曲，这个关于年老的国王和年轻的妻子伊索尔德以及保护伊索尔德的骑士特里斯坦之间的三角关系的故事，不难理解原型就是苏黎世的纠葛。
刚才已经提到玛蒂尔德与瓦格纳究竟有没有肉体关系的问题。这只是纯粹的柏拉图式恋爱吗？还是瓦格纳单方面的妄想？真相已经隐藏在黑暗之中。我觉得瓦格纳很有可能是妄想狂——因为单恋一个人，便四处宣扬自己已经跟她发生了关系，*后连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的谎言。后来，玛蒂尔德在瓦格纳与柯西玛结婚时送了花，还在拜罗伊特音乐节开始后和丈夫一起拜访瓦格纳，可见两人之间也许真的什么都没发生。无论如何，重要的是瓦格纳心中确实潜伏着一个诡异的恶魔，想要和恩人的妻子私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