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玛丽 红玛丽

我有洁癖，热爱做家务，可我家似乎根本无法反映出我的癖好。如果我说某人有洁癖，你一定觉得她们家纤尘不染，所有陈设都用吸尘器吸过，橱柜里满是按照字母顺序摆放的特百惠储物罐，储藏各种五谷杂粮。你错了，我有洁癖，可我却生活在一个脏乱不堪的家里，这很不公平，好比我的朋友黛西，她经常抱怨自己生就歌剧演员的身材，声音却出奇糟糕，每次唱“生日快乐歌”都只能对对口型滥竽充数，否则就要毁掉朋友的聚会。
　　没人探讨打扫卫生。为什么要谈这个？这事无聊透顶，谈论它更没意思，事情明摆着。这就是一场噩梦，只是不愿承认罢了。我打算坦白交代。扫地、除尘、整理和擦洗占用了我生命中大部分时光。它是让我抓狂的嗜好、消遣方式。既然工作上我选择了兼职，就该花更多时间处理家务。仅凭我和别人的交谈，或是我的外表，不提家里卫生状况，你根本不明白我的家务重荷。没人讨论打扫卫生，似乎也没人抱怨家务负荷，可她们却住在一尘不染、秩序井然的房子里。仿佛不可知的神力抹去了房间里的灰尘，或是仙女每天夜里出来劳动，不然就是家里雇了每小时七英镑不言不语的巴西仆人。
　　人人都爱唠叨性事，可我却花更多时间在打扫卫生、洗衣服、做清洁、付账单上，比做爱耗时更长。对于性爱，我想得多做得少。没人探讨打扫卫生，我妈是个例外，天知道我们姐妹俩为此多看不起她。我和我妹妹杰迈玛那时不做家务，我们是女权主义者。女权主义真是有趣，不仅没能减少洗衣量和擦桌量，似乎也没能增加男人家务劳动时间。我不清楚别人家里的情况，手机充电器在哪里潜伏？落单的袜子和乱糟糟的垃圾邮件怎么处理？坏掉的玩具、残缺的拼图以及多余的外套都藏到哪里了？虽然没有将房子挂牌出售，可人家家里永远准备好等待房产经济和买主参观。如果我们真的要卖掉这座房子，恐怕得先租另一套存放所有杂物。
　　或许秘密就在这里。那些家里干净得难以置信的人，一定在不远处另有房产，专门存放家里的陈年旧物、婴儿的旧衣物、坏掉的玩具、没拆封的信件、快要撑破的手提包、沾满泥点的鞋子。就像王尔德在《道连· 格莱的画像》中所描述的那样，两处房子使主人既能展示完美精致的人生，又可以掩盖日益邋遢的家。
　　说到完美精致的房子，蜜兹的家首先闯入我的脑海，除了门把手有点不雅，她家每样东西都井井有条。手轻一触碰，厨房门便“砰”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定制的不可回收垃圾存放处，或是回收区，早已分成罐子、纸张和瓶子若干门类。既然嫁给了钱，蜜兹逐渐相信玻璃就是心灵的窗户，尤其挂上威尔士农舍床罩再生而成的窗帘，就更是如此。
　　蜜兹家走廊连着走廊，有一间独立的多功能房，可供衣服悬挂晾干，省去烘干机，以抵消滑雪及假期旅行的碳排放。
　　有钱人一上飞机就左转走向头等舱。进入蜜兹这样的人家，你不会只走进厨房，而是自动精神抖擞地参观整座房子，赞叹它是*新时尚的化身，那些设计别具一格的家具，何者搬走，何者填补，完全由各个年份流行趋势决定。蜜兹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室内装饰潮流。有一面墙上贴着华丽的专业设计壁纸，一卷一百磅——没错；强化玻璃阳台——没错；尺寸奇特的小孩黑白照片沿着楼梯一路向上——没错。接下来，独特的个性细节足以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神魂颠倒，这一切也充分验证她爱情与生活的完美。咖啡桌上铺的是一张古董地图，标注着她和迈克尔的蜜月之旅。大厅檐板下精巧的饰带是一连串锁在一起的字母M 1。楼下厕所的壁纸，是在他们结婚邀请函原始尺寸的基础上放大一百倍而成。同一个房间的工业混凝土地板上镌刻着每个家庭成员的足迹，包括这一窝孩子刚出生时的小脚印（每次新生命降临，恰好再次装修房子，不过，由于蜜兹怀孕三次生了四个孩子，装修房子与生孩子间的关系大抵如此）。
　　蜜兹当前的计划是，用风力发电机和太阳能电池板绿化她四千平方英尺的房子，我们其他人没这条件，只能使用破旧丑陋的阁楼隔热层。她新近的环保热情加速了其消费主义，新购置了全新雷克萨斯混合动力座驾。
　　我喜欢去蜜兹家，当其他女人在厨房制作有机饼时，我会偷偷溜到楼上，细细打量所有卧室，暗自希望它们杂乱不堪，只要一次就好。我经常以帮忙泡茶为借口，突然推开橱柜，真羡慕她的储物方式，所有食品整齐排列在食物橱柜里（食物橱柜！我梦中的食物橱柜），面粉装在旧式麻袋里，罐子里全是奇异的干豆。
　　1）脏衣服遍地可见。这么说吧，我采用了新系统，把白色和有色衣服分开放，谁知衣服全堆在地上，两个洗衣篮却空空如也。我向他解释这项新措施，他说不愿意搞种族歧视，然后自作聪明地笑笑走开。我遣返了他的袜子，把*后一条干净内裤拿来作抵押，逼他就范，他又搬出这番陈词滥调，不断要求从我的衣物分类集权统治中获得赦免。然而我该感到欣慰，毕竟他一直都把脏衣服扔在地板上，在脚边皱皱巴巴围成一圈。我朋友吉尔的老公更奇怪，两人都上班时，他把脏衣服扔进洗衣篮，当吉尔休假或是周末，又会把脏衣服扔在地板上，仿佛捡起这些衣服是她的“工作”。
　　2）麦片撒得到处都是，似乎有台吹叶机1 正在家乐氏健怡燕麦片封口处吹个不停。
　　3）把泡过的茶叶袋扔进水槽。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有时稍微注意些，放进小碗里，可我还是想问，直接扔进垃圾箱多好——不然，作为环保主义者，扔进不可回收垃圾箱不是更好？（我当然也是环保主义者，全方位环保，只是我有时不愿小题大做专门跑一趟分类垃圾箱，而且我深爱家里的滚筒式烘干机，真的，离婚时我一定不遗余力据为己有。）
　　4）视我如空气，只顾给自己泡茶，再把泡过的茶叶袋扔进水槽。
　　5）记不住我的喝茶禁忌。豆奶，无糖。这不难，对不对？
　　6）把花草茶叫“煮沸的裤子”，说是一个味儿。这点至少
　　比另一个家伙强，外出时，那人坚持认为花草茶是“同志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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