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尼亚传奇-(上下册)-(七部全译本)

　　第九章纳尼亚的诞生　　那头狮子唱起它的新歌，在空旷的大地上来回踱着步子。比起刚才召唤星星和太阳的歌唱，这次的曲调比较柔和欢快，温文尔雅，抑扬顿挫。它边走动边歌唱，河谷里随之开始布满绿草，绿色像水潭表面的涟漪一样从狮子身旁荡漾开来，波浪般爬上一个个山丘。没过几分钟，绿色就爬上远处群山下面的山坡。这个年轻的世界每过一分钟都变得更加漂亮可爱。这时，他们听到了轻风拂动青草的飒飒声。没过多久，在青草之外又增加了别的植物。山坡高处，生长出褐绿色的石南树丛，河谷里出现了一丛丛蓬松粗壮的绿色植物。迪戈雷不知道那是什么，后来，有一棵这种植物出现在他眼前。只见是个尖尖的小苗，每两秒钟就要长高一英寸，几十根枝杈不断长出来，上面覆盖着绿色。这时，他周围出现几十棵这样的植物。等到它们长得跟他一样高，他才恍然大悟。　　“树！”他喊道。　　波莉后来说起当时的情景，说他们可惜没能静静观赏周围的奇迹。迪戈雷喊出“树”的时候，不得不连忙跳到一旁，因为安德鲁舅舅再次悄悄溜到他身旁，企图偷他衣服口袋里的戒指。其实，就算安德鲁舅舅得手，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因为他以为绿色戒指能让他回家，就想偷右边口袋里的戒指。不过，迪戈雷哪枚戒指也不想失去。　　“住手！”女巫喊起来。“离远点。不行，再站远点。谁敢靠近到离两个孩子十步远的地方，我就砸碎他的脑袋。”她举起从灯柱上折下来的铁棍，随时准备瞄准了投掷出去。谁也不怀疑她投掷得非常准确。　　“好哇！”她说，“你想带着这个男孩溜回自己的世界，把我甩在这儿，啊？”　　安德鲁舅舅的愤怒终于胜过了恐惧。“没错，夫人，我就是这么想的。”他说，“毫无疑问，我会这么做，也完全有权这么做。我一直尽*大能力对你以礼相待，可我得到了什么回报？你对待我极其粗暴，让我受到极大的羞辱。你抢劫了一家极为体面的珠宝店，我一定要重复这个字眼：抢劫。你逼我招待你享用极度奢华、高昂的午餐，让我不得不为此当掉我的怀表和表链。我要告诉你，夫人，我们家族的人谁也没有光顾当铺的习惯，只有我表哥爱德华是个例外，当时他在义勇骑兵队。我现在回想起来感觉更糟糕，吃那顿难以消化的午餐时，你的举止和言谈打扰了在座的每一个人，让我在公众场合蒙羞，让我再也不敢在那家饭店露面了。你袭击警察。你偷盗……”　　“啊，别说了，老爷，安静吧，”车夫说，“看看眼前发生的事，听听这里的声音，别说话了。”　　这里的确有很多东西值得看，值得听。迪戈雷注意到的那棵树已经长成发育完全的山毛榉，树枝在他头顶上方舒展开来。他们站在凉爽碧绿的草地上，上面点缀着雏菊花和金凤花。离他们稍远的河边，沿岸长满了垂柳。河对岸到处盛开着茶藨子花、丁香花、野玫瑰和杜鹃花。他们那匹马正大口大口吃着美味的嫩草。　　在整个这段时间中，狮子一直在歌唱，前后左右不停地走动，步态让人肃然起敬。狮子每次转身，都更加靠近他们，让大家感到有些惊慌。波莉对它的歌声越来越感兴趣，觉得自己发现了歌声与眼前发生的事情有联系。远处一百码开外的山岭上冒出一排黑压压的杉树，她认为这跟狮子一秒钟前发出一串低沉的长鸣有关联。狮子吼出一串轻快跳跃的音符，她看到四面八方都开出了樱草花，心里并不觉得奇怪。她十分肯定，眼前的一切都是“从狮子的脑袋里冒出来的”，这个想法让她心里忽然感到激动。听到狮子歌唱，就知道它是在创造，环顾四周，就看到了它创造的事物。这太让人激动了，波莉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害怕。但是，迪戈雷和车夫不由感到一丝紧张，因为狮子每次转身走动，距离他们就近一些。安德鲁舅舅上下牙碰得咯咯作响，两膝打战，根本无法拔脚逃走。　　突然，女巫壮着胆子朝狮子走去。狮子在不停地歌唱，迈着沉稳的脚步朝他们走来，距离他们只有十二码远了。女巫举起手臂，将铁棍对准狮子的脑袋抛掷过去。　　距离这么近，任何人都不会打偏，更不用说杰迪丝了。铁棍正好击中狮子两眼之间，弹起来从狮子头上擦过，落在草地上。狮子继续踱着步子，既没有减慢步伐，也没有加快。很难说它是不是感觉到有人打它。狮子柔软的蹄子没有踏出一丁点儿声响，不过人们却感觉到大地随着它沉重的身体在震动。　　女巫尖叫着跑开，片刻之后，就消失在树木中间。安德鲁舅舅也转身逃跑，却让一条树根绊倒，脸朝下倒在一条流向大河的小溪里。孩子们动弹不得，甚至觉得不想动。狮子没有注意他们。它张开红红的大嘴巴，不过它是在歌唱，不是吼叫。狮子从两个孩子身旁擦过，要是他们伸出手，就能摸到它的鬃毛。他们害怕得要命，生怕狮子会扭过头来看他们，但心里又希望它真的来看。奇怪的是，虽然人们在密切关注着狮子，狮子却好像根本看不见他们，也闻不到他们的气味。狮子从他们身旁走过，走出去几步，又折返回来再次从他们身旁经过，接着朝东方走去。　　安德鲁舅舅爬起身，浑身湿淋淋的，咳嗽个不停。　　“听我说，迪戈雷，”他说，“咱们总算摆脱了那个女人，那头野兽狮子也走开了。抓着我，赶紧戴上戒指。”　　“走开！”迪戈雷倒退着躲开他。“波莉，离他远点，到我身边来。我警告你，安德鲁舅舅，不准再靠近我们，要不然我们就消失掉。”　　“马上照我说的做，孩子。”安德鲁舅舅说，“你是个特别不听话的孩子，表现太糟糕了。”　　“我不怕你，”迪戈雷说，“我们要留下来看看发生的事情。我原来还以为你想了解其他世界呢。现在来了，你难道不喜欢这儿吗？”　　“喜欢？！”安德鲁舅舅大声嚷起来。“看看我这副模样！这可是我*好的外套和背心哪。”他这时看上去真是狼狈极了。当然啦，开始打扮得越漂亮，从撞碎的出租马车里爬出来，又栽进泥泞小溪，模样就显得越狼狈。他补充说：“我并不是说这儿不是个特别有趣的地方。假如我还是个年轻人，也许要带个朝气勃勃的年轻同伴来这儿玩。要是带个专门狩猎大野兽的同伴，来这地方也许大有作为。这儿气候宜人，我从来没呼吸过这么清新的空气。要是处在有利地位，手头带着枪，我的感觉会好些。”　　“枪没用，”车夫说，“我要去给草莓梳理身子。那匹马比这儿有些人更有灵性。”他走向草莓，嘴里喊出马夫的吆喝声。　　“你还是以为这头狮子能用枪打死？”迪戈雷问，“那根铁棍可是一点儿也没伤着它。”　　“都是她的错，”安德鲁舅舅说，“我的孩子，都怪那个鲁莽的姑娘，干出那么冒失的事。”他搓着双手，把指关节捏得嘎巴作响，好像又忘了当着女巫面自己吓得要死的场景了。　　“她那么做太坏了，”波莉说，“狮子又没有伤害她。”　　“哎呀！那是什么？”迪戈雷说着向前走去，查看几码外的一个东西。“我说，波莉，”他回头喊道，“快来看哪。”　　安德鲁舅舅也跟着波莉走过来。他不是想看，是想凑近两个孩子，找机会偷他们的戒指。但是，他一见迪戈雷正在看的东西，自己也不禁发生了兴趣。那是个惟妙惟肖的灯柱模型，大约三英尺高，但是，在他们观看的时候，模型在按比例长高加粗，就像周围的树木一样在成长。　　“它有生命……我是说它是点亮的。”迪戈雷说。真是亮的。不过在明亮的阳光下，灯罩里的火焰几乎看不见，只有遮挡住阳光才能看见。　　“太神奇了，真是无比神奇！”安德鲁舅舅嘟囔着说，“就连我也从来没梦想过这样的魔法。我们来到一个充满生命的世界，一切都在生长，就连灯柱也在生长。真不知道什么种子能长成一根灯柱。”　　“你没弄懂？”迪戈雷说，“这是那根铁棍落下的地方，是她从家门前那根灯柱上折下来的铁棍。铁棍刚才插进地面，现在长成个年轻的灯柱了。”就在迪戈雷说话的时候，那根灯柱已经不再年轻，长得跟迪戈雷一般高了。　　“的确是这样！惊人，实在是惊人。”安德鲁舅舅更加使劲搓着双手说，“嗬嗬！他们嘲笑我的魔法。我那个傻妹妹把我当成个疯子。我倒要听听他们现在会怎么说。我发现了一个一切都在茁壮生长的世界。人们都在谈论哥伦布，但是，与这里相比，美洲算得了什么？这个世界有无限的商机。把一些废铁片带来埋下去，就能长成崭新的火车头、战舰，或者你想要的任何东西。而且根本用不着花费成本，我可以送回英格兰高价卖掉。我要变成百万富翁啦。再说说这儿的气候吧！我在这儿感觉年轻了好几岁。我可以把这里变成个疗养胜地，在这儿建个疗养院，每年能赚两万镑。当然，我只能让极少数人了解这个秘密。我要做的**件事，就是开枪打死那头野兽。”　　“你跟女巫一个样，”波莉说，“一心只想着屠杀。”　　“再说说我自己吧，”安德鲁舅舅继续做着他的白日梦。“要是我定居在这里，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对于过了六十岁的人，这是个要考虑的大事。我毫不怀疑，在这个世界，我一天也不会变老。太妙了！这是一片年轻的土地！”　　“啊！”迪戈雷喊起来。“年轻的土地！你真这么想？”他当然记得，莱蒂姨妈对送来葡萄的那位女士说过这话，他心中再次涌起美好的希望。“安德鲁舅舅，”他说，“你认为这里有没有能治好妈妈疾病的东西？”　　“你说什么呢？”安德鲁舅舅说，“这儿又不是个药房。不过嘛，我刚才说过……”　　“你根本就不关心她，”迪戈雷愤愤地说，“我还以为你关心呢，她是我母亲，难道不是你妹妹？哼，没关系，我很高兴去问问狮子，看它能不能帮我。”他转身匆匆走开。波莉迟疑了片刻，也跟着他走去。　　“喂！停下！回来！这孩子简直疯了。”安德鲁舅舅说。他连忙尾随两个孩子，不过小心翼翼地隔开一段距离。他既不想离绿戒指太远，又不想靠狮子太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