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荦和他的朋友们-康熙年间上层文人的收藏.交游与形象

　　《宋荦和他的朋友们：康熙年间上层文人的收藏交游与形象》：　　三、艺坛中的遗民与顺民　　现在我们可以讨论宋荦的艺坛交游行为了。他确实为许多人提供了助力，或者即使我们不知道他做过没有，也可确信他具有这方面的能力。不过那些人既然并不总以画家的面目出现，宋氏也就谈不上是一位纯粹的赞助人：荐王云为画院待诏，确实是在艺坛中提携艺人。为恽寿平和王晕提供住处，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画画，也算得标准的“赞助”行为。可是作《二牧说》是因为景仰罗牧的人品，帮查士标刻遗稿出于惜才仗义，为王原打发家门口的一帮子蝗虫是照拂新晋士子，更不必说照顾王武那位医生表弟的孩子和媳妇！他可能送过钱给这些人，也可能为了得到他们的画而提供居所，尽管这些史实还未能发现——但以已经发现的来看，他做事的动机远非赞助所能涵括，他能做和愿做的事，也都比赞助更多。从效应上来讲，这些事拔高了受惠者的声名和层次，在文人的世界里。有时这比金钱更重要。　　故事中人的多重身份，使我们得以从更宽广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比如说，康熙安排宋荦镇抚江西、江南，笼络士子是题中应有之义。不拘宋荦本人喜欢什么，这个任务只怕都无法推脱；确也有学者证明，宋荦一直在积极推行康熙帝的江南政策，君臣二人往还密切，配合无间。在以后的故事里，我会讲到宋氏怎样在江苏巡抚任上编选了《江左十五子诗选》，连书带折子一起进献皇帝，把人了选集的青年人全荐了上去。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人后来都得到重用，当了大官。这样的事背后原因可能很复杂，很难说有多少出自官家的意愿，又有几分纯是宋氏的好意。但如果对曹寅、李煦等织造官在江南地区笼络士心的行为和成绩都稍有了解，那么在考虑宋荦对文艺人士的照拂时，我们甚至就不能单纯地视为个人的风雅好事之举，更别说用区区“赞助”去理解它了。　　以是否获取新朝功名，乃至踏上仕途为别.托庇于宋氏的人又可分为遗民与顺民。恩威并施，管好遗民一直是清廷的大政方针之一，尽管当宋荦居官于江南的康熙中期，真正对前明心怀缱绻，坚持不与清朝合作的大名士正在日渐凋零，其影响力也已日渐减退；像八大山人那样出世隐遁，字画自给者虽还颇有几位，却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了。这些人意志坚定，笼络自是不易。有一种流传甚广的观点就认为八大山人甚至曾经画孔雀、写题画诗讽刺宋荦。其论是否正确尚在其次.它的流行倒可说明人们是多么愿意相信坚定不移的遗民气节。　　其实清廷的**代汉族要员，多是钱谦益、吴伟业这样的贰臣。这批人对遗民的照顾和保护相当出名，其心态中赎罪的一面也早已为各家论者揭出。当他们的时代，遗民还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一方的笼络和另一方的抵制都有着浓厚的政治意味。到宋荦这一代人.事情便大不一样。他们或者有投诚的父祖，或者身负清廷的功名，本来就是根正苗红的清朝人。这些人面对遗民，既无罪感。也就没有什么心理弱势，两造基本是平起平坐。而遗民的心态也不是铁板一块.随着新朝日渐稳定，事态便在无可奈何中缓和下来。尤其是那些虽不愿为新朝服务，姿态却比较温和的书生们，往往乐于接受当朝大老的揄扬——本节开头提到过的那些人里，查士标、萧云从、龚贤等人都不曾仕清。他们的诗和画里甚至还有化不开的故国情怀，但检点其交游情况，却足以证明我所言无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