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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一坏
读者评分
4.9分

坏一坏

豆瓣8.1分,这是一本坏孩子故事集。19个离经叛道的成长故事,讲述“坏人”百态。“我天生瘙痒,必须投入战斗。保卫拥有的一切不被夺走,保护所爱的一切不受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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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详情
  • ISBN:9787541145087
  • 装帧:简裝本
  • 册数:暂无
  • 重量:暂无
  • 开本:32开
  • 页数:312
  • 出版时间:2017-04-01
  • 条形码:9787541145087 ; 978-7-5411-4508-7

本书特色

  冯小刚导演三度落泪,蔡崇达、低苦艾乐队力荐!韩寒监制,「ONE·一个」工作室诚意出品。
  百余家影视公司争抢作品IP版权。《兰州莎莎》《文机器猫的人》《听Reality的女人》等系列电影、网剧正在火热摄制中。
  王小波式叙述风格,文风老辣、视角犀利,在叛逆荒诞的面具下,是对这个世界的深情与善意。
  混杂西域血脉的江湖故事,天马行空的科幻元素,青涩动人的校园生活……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坏小孩”,他们天生瘙痒,必须投入战斗,保卫拥有的一切不被夺走,保护所爱的一切不受伤害。

内容简介

  「ONE·一个」签约作家、新锐编剧凉炘首部短篇小说集,收录19个离经叛道的成长故事,讲述“坏人”百态。
  靠抢玫瑰花谋生的混混,忽悠吃瓜路人的骗子,逃课飙车的不良少女,悔婚私奔的纯情少年,干尽各种“大逆不道”之事的音乐老师……一群斗志昂扬的“坏人”,活在自己的无邪世界里。

目录

01 愁容骑士,末日蔷薇
红虾
兰州莎莎
采花大盗与末日蔷薇
文机器猫的人
愁容骑士

02 北方来信,轻吻可拆
七月公园
贺兰山下
听Reality的女人
小森林
另一把羊角匕首

03 红唇之上,脉搏之间
脱下红裙的那一天
兰子河边
女主播关闭直播后的一小时
赤裸圆舞曲

04 有生之年,欣喜相逢
蝉的歌
拉萨有铃铛
在云端
十七楼房客
春芽儿

后记
我与蓝口红以及骑士王小波
展开全部

节选

文机器猫的人
  我很早就见过他,其实他就是那个搬水工人。在我大一的时候,他常坐在一顶十二色大阳伞后面,眯着眼睛抽十块钱的泰山烟,接收学生们的水票和空桶,把库房钥匙扔给男生们。女生可搬不动,普遍会多给他两块钱,他往右肩膀挂上一块白毛巾,帮女生搬上宿舍楼。多年下来,出入女寝如入无人之境。
  其实那个送外卖的也是他,同一个人,没错,只是我现在才想起来而已。大众脸有个特性:只要换身衣服,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你根本想不起来他是谁,甚至都不觉得面熟。
  送外卖,骑一辆二手摩托,型号是小蜜蜂,几乎和《罗马假日》里同款,别扭的搭配行色匆匆,在傍晚的饭点上,身后驮着一盒盒鱼香肉丝盖饭、土豆牛腩盖饭。他站在我们寝室楼下,穿黑色蓝条纹的制服,提着外卖和送货单,胸口上有准备好的签单笔,头上冒汗,脸颊发红。那眼神的意味是:他妈的取个饭这么久下不来,狗娘养的。
  再一步深想,其实大排档里那个痞子也是他。我之前怎么就没把这三个人串联在一起呢?归根结底还是大众脸的功劳,正好的鼻子,正好的眼睛,无关丑帅,中庸得像一只考拉。三十多岁的样子,五天洗一次澡的样子。夜里,他脱去快递员工服,蹬拖鞋,挂个大佛牌子,呼朋引伴。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混子样的朋友,一群人在学校后门一家蒸虾摊子上吃。小龙虾太贵,他们从不吃,只点廉价量多的肉串和啤酒,很招老板白眼。
  但这一桌永远*闹腾,给店铺涨人气。拖鞋提溜在脚上,武汉方言原汁原味,比那夏季松柏上滴出的油汁还纯粹。
  饭后公然赌博,不玩钱,桌子上摆满了一根根烟,那是他们的筹码。
  “妈的老子一根泰山不顶你三根黄山?”
  我和同学在那里聚餐时,常听坐在外面的他吼出这一句来。
  也正是这声音,成为一连串回想的线索,通过这小众声音,我才能确定这些角色都是他。涩、沉、深度沙哑,标准的死金摇滚嗓。若他学着收拾收拾,把那武汉男人标准的干练小平头续成长发,站在地下酒吧镁光灯前吼上一首,估计Jesden都要流两行眼泪跪下膜拜。
  我原来一直以为学校北门的一面,是我**次见他。
  我头一回见他那样取钱的人,穿着学校食堂保洁员的白色制服,站在ATM机和我之间,像个生根发芽的人。每次取上限两千块,连着取,机器里纸币翻滚的声音绵绵没有尽头。武汉*热的七月里,他显得焦急,像是尿急,后颈上冒汗。钱还没出来,就把手张开悬在那里等着抓。右手攥着一个红色塑料袋,把钱往里塞。
  取了十次,两万块,我心想大限已到,终于完事儿了,便向前挪了一步。他扭头盯着我,眼里全是红血丝。
  “你干什么?!”
  “啊?我以为你用完了。”
  他不睬我,转身,伸手摸兜,又掏出一张卡插进去。
  那个午后我死都忘不了,取款机房间里没有空调,大玻璃门一关,就像汗蒸房。我陪一个男人取了二十分钟的钱,无聊到只能以观察他手臂上那个未完成的文身取乐。我也是**次见他这样文身的人,图案还未完成呢,就敢上街了……
  是朵蔷薇花,只文了个粗浅的轮廓和一片花瓣。
  当他终于取完钱,我插入我的卡。
  “尊敬的用户:当前终端库存不足,敬请谅解。”
  我转身,真想冲出门去踹他一脚!妈的取个四五万不能去银行柜台?可我发现,他比我跑得还快,冲向一辆即将启动的788公共汽车,拿手肘狂砍车屁股,嘴上呼喊着等他一下。武汉公车司机以生猛著称,不是开太快,只是飞太低。不是耍脾气,单纯不讲理,怎可能等他一下?
  气得他在原地愤慨不已,对着车牌号方向咒骂,让我实在怨不起来了。
  再见,已是大半年以后的事了。
  我升大三,偶然得到一笔不菲的稿费,想奢侈一把,带女朋友买身好衣服。在ZARA门店里,竟然站着他。远远地,单凭那声音和手臂上的文身,我就认出他来,心理反刍,我感应到当日ATM机前的极度闷热。他穿衣还是土气,拎着几个纯黑亮泽的购物袋,里面明显是女款的高档衣裙。墨镜倒着戴,正跟导购员讲话。
  那朵蔷薇完成了,但是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歪歪扭扭的,不像是正经文身师的作品。
  女友问我:“你盯着一个男的看什么看?”
  我说:“这人不是个诈骗犯,就是个喜欢体验生活的土豪,他之前还是咱们学校的保洁员呢。”
  大三的暑假,车票难求,我想先做一个月兼职再回家也无妨。在学校公办的招聘会上,竟然又看见他,我足足愣了两分钟,是他没错,从远处就看得到,他手臂上多了几个文身,乱乱的,看不出章法,图案一个比一个丑,让人震撼的是,他留了光头,后脑勺上文了半只机器猫……机器猫下面,有日语的“哆啦”“A梦”两个字还未完成。
  此人每次文一半就出来显摆,是哪门子潮流吗?
  他捏着几张招聘海报当扇子,靠在沙发上几乎要睡着。右边坐着个年轻人,替他审核前来应聘的人。
  我靠过去,问,“你这里招人?”
  他被我的询问惊醒,从头到尾打量了我,显然不曾记得我的脸。他说,“是啊,招人,你做不做?”
  “具体是什么工作?”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跟着做两天就会了。”
  学校公办招聘会,能通过审核的公司都没什么猫腻,我填了张单子,他说让我等电话。
  电话发来一个地址,我找到那个写字楼。在顶层,青绿色的地砖,大面积的白纱帘,装修漫不经心。一大排二三十岁的人,人手一个笔记本,围坐在一面长桌周围,四周烟雾弥漫,泰山烟的烟盒摆在桌子*尽头的位置,后面坐着一个叼着笔的光头。是他。
  搞传销的。
  这还用问么,肯定是搞传销的啊。
  只要你推开门看见那一幕,你也会做出这样的判定。一,地点隐秘;二,电脑、电话、传真机,这些办公**品,压根就没有;三,搞个人崇拜,一群男男女女围着个文机器猫的骗子虚度时光。
  我上前一步,坐下去,想听听他是怎么给这些人洗脑的。这完全是出于好奇,而且,我对我的思想坚固程度非常有自信。同时也想看看这曾经的食堂保洁员是怎样通过一张嘴,站在金字塔顶层的位置,发展下线,榨干这些无知的傻子们的存款。我要写一篇报道,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无间道之传销总部》。
  我坐了一会儿,看他们人手一个笔记本,也故作虔诚,掏出书包里的笔记本来。
  文机器猫的光头仍是不知所云地讲着,似乎并不在意我的突然闯入。
  “人啊,总是会轻易相信大多数人都相信的东西,别人都争着抢着做的事,我不做,那我不就吃了亏了?对不对,人们就是这么想事情的。这就是我们做事的核心,我们要抓住这个核心。”
  他说话的空当,就嘬一口烟,抠两下脖子,烟从鼻孔里分两行出来。我简直不知他所云。
  “下午这一票,相对容易,去库房,换点西装之类的就行,好了,开工吧。”
  “喂!新来的?你跟着他们就行,大学生吧?工资一月两千,我们现在很缺人,你拉一个同学过来,给你提成两百。”
  说罢,一行人起身,收起笔记本,冲向另一个房间。我靠过去打探情况,那是个更衣间,有成堆的西装、休闲装。在一个桌子上,整齐摆放着领带、墨镜、鸭舌帽,各式皮包之类,简直像个时装秀场的后台。
  一个少妇模样的女人拍了我的肩膀,说,“今天下午这场子,不太适合你,你长相太年轻。就不用换衣服啦,跟着我们,看看就行。”
  一行人更衣完毕,之前短裤短袖的邋遢男女,瞬时提升了三个身份档次,个个像职业精英一般,就连走路也挂上了演技。二十来号人,电梯分两拨下楼,一齐挤上一辆公交车,这场面对比度很强烈……惹得司机勾着头往后望了许久,听见后面喇叭响才想起来启动。
  下了车,文机器猫的男人走在前面,在他后脑勺上,哆啦A梦又多了两只手和一只脚,总体来讲,还是丑,线条歪歪扭扭,构图左胖右窄。我算是服了,文身文成这屁水平还敢开业。
  到了惜春路的路口,众人如演习好的一般,各自分散,瞬间不见了人影。
  我只得跟着光头,他走进步行街上一家新开业的珠宝店,似乎和老板早就相识,用沙哑的嗓音谈笑几番。又看看手表,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这珠宝店里空荡荡的,电视广告里也见过,现实中实在没什么人气,随时都要倒闭的样子。门口也挂上了“周年店庆,重磅献礼”这样堂而皇之的标语,估计这样冷清的店,天天都是周年店庆吧!
  光头的手机响了,是短信发送成功的铃音。接着,那些我所熟悉的“职业精英”从不同的地方向珠宝店走来,十来人在店里,和导购员聊天,十来人在店外,排起了队伍。
  让人讶异的是,不出十分钟,就有一些非我们公司职员的陌生人开始加入队伍,我站在旁边,竟听见有一个女人,在打电话催促。
  “哎哟!你快来!你都没见多少人在这抢,你赶紧的,全场都八折!过会儿啥都没了!”
  还有人说:“爸,你带个小椅子来帮我排队啊!你闲着也是闲着。我公司下午有事,你快来,我还占着位置呢!”
  我真想大喊一声,你们这帮傻子。
  从下午两点,到傍晚七点,这相同的二十来个同事轮番地排着队,偶尔在店铺后门车棚子里,互换衣服和领带,交叉穿着不同的裤子鞋子,添个眼镜,卸个帽子什么的,再绕出来,俨然成了另一个人。
  这队伍始终保持着冗长的样子,在喧嚷的步行街上非常显眼。根本就没有人质疑这队伍的重复性,因为,从三点钟开始,光头公司大部分员工都成了长长人龙的替补,早已不再是队伍的主体了,只需要偶尔补上去,保证队伍的长度即可。
  后来,文机器猫的男人告诉我,那个下午,珠宝店所有款式都出售得一干二净。设计精美的,小众的,设计简约的,大众的,统统售尽,像被洗劫了一样。而我们公司获得了销售额百分之十的分成。
  我问他,那周年店庆?打折?
  打个屁折?啊?这世上就没有打折这一回事。
  在我暑假兼职的这一个月里,我和他们排起过无数个队伍,弄得几个火锅店、川菜馆、澳门豆捞之类的新开业店铺红得发紫,食材紧张,老板员工忙得团团转。免费的晚餐吃得我每日油光满面,胖了十斤。
  还让一个自行车店,把三年前的库存货拿出来当新品,招架那疯了一样的中老年购买者……
  印象深刻的还有另外两幕。
  一个是某品牌旗舰手机销售初日,光头司令发了钱,要我们买些帐篷,并放下一句,“你们懂我的意思吧?”凌晨五点,我们的帐篷便摆满了手机旗舰店的门口,文机器猫的男人再次掏出泰山烟抽起来,看朝阳升得差不多了,就翻了翻电话簿,我拿眼一瞧,许多报社记者的名头赫然其上。
  第二天就上了头条,“某手机销售现场火爆异常,发烧粉带帐篷连夜露宿排队……”这张新闻图片里,全是我所熟悉的面孔,在微博上被转发了几万次。庆功会上,这个电子集团的武汉方面销售经理和光头握手点头致意数次,并在荧屏上放出一张PPT。与前几款旗舰机发布相比,这一款机子,在武汉前三日销售量是之前两款的总额之和。
  我们还捧红了一个模特,几个公司前辈经过商讨,豁了出去。在车展上,扛着租来的单反相机,穿着满身是兜的导演服,放下友谊,抬起拳头,打了一架,提前准备好的血包在拳头的挤压下爆裂,场面异常惨烈。和一家私人诊所联系好的救护车呼啸而来,担架抬着,输液瓶里葡萄糖输着,弄得那个同事血糖太高,三天里总想尿尿。
  新闻里是这样描写的:“车展女模芮云魔鬼身材,摄影师为争角度大打出手。”后来这个模特的身价涨了十倍不止,拍广告,上了杂志封面。又改了名字,摇身一变成了二线明星。在火遍大江南北的古装戏里,她分到个女配角。光头打开电视,面无表情。
  暑期的这一个月里,光头司令一共雇用了二十来名大学生,并在我们离开时,要求签署保密协定,还安排了另外一次活动。
  那一天,我们走上汉正街,这是武汉人流量*大的商业街之一,他架好了摄像机站在远处。我站在购物或是闲逛的人群中,抬头看着天,大喊一声“哇噻”,其实那天空里,除了厚重的灰云,屁都没有。接着,我眼角的余光里,公司二十来个佯装路人的同事纷纷仰头,做着同样惊诧和欢欣的表情,面朝与我相同的方向紧紧盯着。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十分钟。
  夜里,临别前的聚餐上,光头把录像U盘插入电视机。可以清楚看到:渐渐地,有人开始效仿我们的动作,他们看看天,看看我们,又看看天。积少成多,某种气氛像瘟疫似的四散开来,以点画圆,扩散的速度超乎想象。到了*后,摄影机背景音里,嘈杂声变小了,整条步行街都安静了七成。
  有的僵持在那里,表情疑惑,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风景。也有赶时间的,三步一抬头,步子被拖得迟缓。更有人干脆停止一切活动,雕塑似的定在那里。
  我们在电视机前大笑,笑他们傻。傻到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光头脸上却无表情,他一瓶接一瓶喝着啤酒,根本不看电视机一眼。酒后,不再说普通话,我所熟悉的大排档上的沙哑武汉方言再次响起。
  “别笑别人傻!世人都是这样蠢的。你看看,*近不是流行什么炒股?一看别人都炒股,一些个愣头青也一头扎进去,别人都赚钱了,我何必跟钱过不去?好嘛,你了解股市吗?你买那公司的股票,你连别人大老板,什么“塞意欧”的,姓甚名谁都不晓得,*后赔光了还要搞跳楼!”
  他显得气愤,酒精烧出一脸红,甚至还熏红了眼眶,他是快哭了?我没看错吧?
  “别人都做的事,你为什么也要做?啊?你告诉我,你为什么!?”
  他忽的从沙发上跳起来,推开一个同事,来到电视机前,仰头猛灌一口酒,指着屏幕。
  “你看看,你看看这些个人。你们望着半根毛都没有的天空,他们为什么三步一回头?因为怕吃亏啊,你们能看见的风景,为什么我不能?他怀疑自己啊,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他们为什么不会怀疑你们脑子有病呢!嗯?
  “因为你们他妈的是大多数人啊!
  “大多数啊!”
  眼泪彻底流了下来,整个房间没人再讲话,只看着他大笑大闹着把自己灌醉,趴在沙发上,脱了鞋子一动不动。我打量他这微微发福的身子,心想你好端端哭什么啊?利用盲目从众心理赚钱,又不犯法,又没人会抓你。在他后颈上,机器猫终于完成了,客观地讲,非常非常丑。哆啦A梦的口袋本是个扇形,就连这个简单的扇形,都被那毫无职业水准的文身师画成了椭圆。
  夜里,一个同事,光头的侄子,说他一个人抬不动光头,要我配合他,把他抬到家里去。
  我们驱车回家,原来他就住在学校附近的莲花小区里。居民楼老旧,掩蔽在老龄的梧桐树之间,楼板之间有强烈的霉土味,裤衩子、看不出颜色的被单、乱七八糟的花盆,都悬在阳台上。
  推开他家的门,一切焕然一新。他赚的钱,都用来装饰他的窝了吧!
  不过,这风格,为什么是少女的感觉?公主房的标配,奶白中透着粉亮的壁纸,地上纯羊毛的毯子,让人很难有勇气步入。我杵在原地,连着咽了三次口水,他的侄子告诉我:“你快啊,我快支撑不了了!把他扶上床去!”
  我踩进去,都觉得折煞了这玲珑娇软的装潢。有一些熟悉的亮黑色购物袋,整齐摆放在优质木料的衣柜一旁,透着柜门缝隙,我看到一排高档女装,品牌货,在里面暗自闪光,似乎试图争抢主人的宠幸。仔细一想,也正常,估计是发了财了,找了个青春靓丽、花钱如流水的女人。
  他被我们抬到床上的时候,侧屋的门突然咔嚓打开了。一个头发散乱扑满粉底,涂满夸张眼妆的女人吓得我向后退了三步,紧紧抓住他侄子的肩膀。
  “没事,这是她女儿。”
  那女人,二十来岁的模样,长得漂亮,却一脸疯癫模样,眼神懵懂里还泛着傻劲儿,穿着小黑裙。她左手举着一盒染料,右手握着一根文身刺针,甩了兔耳朵的拖鞋,一下就跳上了床。
  “爸爸爸爸!今天我给你文HELLOKITTY吧!我新学哒!”
  光头烂醉如泥,没有回话,他侄子拉住女人的胳膊,要她乖,先去睡觉。
  他告诉我,光头的女儿从前是业界有名的文身师,她的文身作品摄影,曾集结成册出版。
  那是大半年前的样子,女儿忙,要光头去预约一家整容医院,点掉她脸上愈发扩散的一颗黑痣。做个激光小手术就可以,能美观一些。光头上街,看见一家新开业的医学美容中心,横幅上写着“执行美国标准,美国特聘医师,开业当日,前一百单五折”,他一股脑扎向队伍的末尾,如愿以偿,替女儿抢到了五折的机会。
  “操作不规范,颅腔内发炎,发烧多日,又瞒报家属,处理不及时。你看我表姐,二十来岁,这么漂亮,就落下了个半痴呆的毛病。
  “那医院半个月就被查封了,三个创始人在美国根本就没有执照。
  “我叔那会儿把家里几张银行卡上的钱取了个干净,要去美国做恢复治疗,但远远不够。现在还在攒钱呢。”
  他侄子说着话,手上帮光头脱去衣服、鞋袜。光头趴着睡,没一会儿就打起鼾来。在他裸露的脊梁两侧,就像是女儿的画板,一些天真的、卡通的、扭曲的笔调尽布其上,有新鲜的针刺,挂着血痕。路飞、幽灵公主、小桃心、棒棒糖……
  那女人,眼神空洞,盘腿坐在那里,不知所以地望着醉酒的父亲。
  咬着下嘴唇,看看光头的侄子,看看我。
  又看看窗外一只小蛾,争抢着冲向扑满蛾子的路灯。
  ……

作者简介

  凉炘,
  原名赵翔宇,青年作家、编剧。
  1994年生于塞上湖城银川,一半岑寂黄沙,一半熙攘水乡。
  大学时期受王小波影响动笔写作。
  北方故事如浩荡风沙,南方故事则哀愁悱恻。
  自称“反文艺先锋队大队长”,北方美食“资深学者”。
  日常葛优躺,酒精过敏,一喝就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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