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泪痕

　　《金屋泪痕/民国通俗小说典藏文库·冯玉奇卷》：　　天空黑魆魆的，满布着浓密的水云。空气是非常沉闷，简直连一些风都没有。草屋子里面本来已经够潮湿得令人难受的了，兼之五月里黄梅天气，一会儿落雨，一会儿出太阳，把人们的心头更会沉闷得好像镇压了一块铅质那么笨重的东西一样不舒服。　　坐在窗口旁的那个盛璞姑，她低了头，静静地只管干着手中的活针。在她的感觉中，眼前映现着的那块雪白的料子愈显愈灰色起来。忽然从窗外吹进来一阵狂风，把她鬓边的头发都一丝丝地飘飞起来。因为是骤然之间的，她惊得微抬了粉脸，明眸望到窗外天空中已黑了一大半，只有西边的一角还亮着白茫茫的天空，她把手抬上去掠着散乱的云发，方才意识到般地自言自语地说道：　　“天爷又要落大雨了，唉，我的爸爸还没有回来呢。”　　随了她这两句话，风又是紧吹了两阵，接着听到一阵洒洒的声音，天空中黄豆般大的雨点已是倾盆样地倒翻下来了。璞姑蹙了眉尖，放下手中的活针，站起身子，把窗门去关上了。只听卧病在床上的母亲带了颤抖的口吻低低地问道：　　“璞姑，雨下得大吧？你爸爸这一下子又淋得不成样儿的了。”　　“妈，也许爸爸会在人家屋檐下躲避一会儿的。”　　璞姑的心头虽然同样地感到十二分的忧愁，不过为了年老卧病的母亲着想，不得不向她柔声儿地安慰。　　谁知这时候，却听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笑进来。璞姑回眸去望，见是她的哥哥阿狗。不知怎么的，一见了阿狗，她心头就会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阿狗虽然已是二十岁的年纪了，但是由于他先天不足的缘故，竟是傻头傻脑的，仿佛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一样。这时候他手里拿了一根竹竿子，在竿子的顶头系了一根绳，下面吊着一只小小的乌龟，他高兴得什么似的，一面笑，一面指着乌龟骂道：　　“他妈的！你这个小乌龟，今天被我吊着了。”　　璞姑见了哥哥这一个情景，她心头有些生气，遂白了他一眼，娇嗔似的说道：　　“哥哥，你也给我少发一些傻劲了。妈是卧病在床上，爸又辛苦在外面，天下了这么大的雨，你心中不担一些忧愁倒也罢了，还这么地高兴着胡闹，我问你心肝到底有没有啦？”　　“妹妹，你别……生气，我没有胡闹呀！”　　阿狗被妹妹这么地责问，他停止了笑声，显出那副尴尬的脸孔，急急地辩解着。璞姑雪白的牙齿微咬着殷红的嘴唇皮子，有些怨恨的表情，说道：　　“那么你还不快给我把乌龟去丢了吗？你该明白你已经是一个二十岁的青年了。成天地做着这些小孩子的事情，给爸妈知道了不是叫他们老人家心中生气吗？”　　“可是我把这小乌龟捉住了要报仇呀，我如何能把它放走呢？好妹妹，你就让我把这小乌龟杀了吧。”　　阿狗却显出很认真的神气，话声带有些央求的成分。璞姑听他这么地说，倒不禁为之愕然，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地啐了他一口，逗给他一个娇嗔，说道：　　“你还要满嘴里胡说吗？唉，你真也太不争气了。”　　“妹妹，你不要冤枉我吧，我何尝说过一句谎，我真的要报仇，非把这只小乌龟杀死了不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