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峰文献集/中国美术学院学脉文丛

　　《肖峰文献集/中国美术学院学脉文丛》：　　倒是宋韧受了伤，每天过了夜里10点，都要呕吐，那年春节，好心的保姆把肖鲁接回家去。年三十晚上，快11点了，懂事的孩子就是不睡，说：“你们明天把我送回牛棚吧。妈妈每天晚上11点要吐，都是我给她拿痰盂的，我不在，谁照顾她呢？”　　和宋韧同一个牛棚的是中国*早的女画家、老共产党员刘苇。有一天，挨斗回来的刘苇兴奋地告诉宋韧：“我发现外面垃圾箱里有一只西瓜，表皮脏了，里面还是很干净。”她们把那只西瓜捡了回来，洗洗干净就吃了，还觉得很好吃。　　肖峰夫妇和我们的祖国一起经历了十分严峻的“文革”早期岁月。他们的姿态，依旧是战士式的。　　第二年春夏之交，他们终于从“牛棚”里出来，放到下面去接受批判教育了。每天每天，宋韧不说一句话，常常靠着数外面的树叶打发岁月。有一天中午回家，一个同事问她：“宋韧，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宋韧回答：“真话不能讲，假话不愿讲，不如不讲。”　　真是连一句真话都不能讲，一讲，大祸从天降。当天下午2点，学校就开始批斗肖峰。当时恰好宋韧外出看病去了，肖峰一个人，真是像吃了豹子胆。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肖峰舌战群“小”，一口气讲了二个多小时的话。他的信念，他的主张，他对事物发展的认识，他对是非的评判。讲完话，武斗就开始了，肖峰被打了一个多小时，一定要他低头认罪，肖峰却说，哪怕坐一辈子的牢，我也不改口。结果肖峰被打得半死，再把他拖出来，送回牛棚，谁知在半路上，有人拿起一块大石头，狠狠地朝肖峰的后脑砸去。一下子就把肖峰给砸昏了，他的老同学老同事周昌谷，不顾有人避之不及，打来水给他清洗血迹，又给他捡回失散的鞋子套上。肖峰从昏迷醒来，首先想到的就是不能让性格倔强的宋韧去学校，她会被他们打死的。他要回家，他几乎是爬回家的。造反派不许肖峰上医院，宋韧不管，把他送往中医院。肖峰已经呈现出严重的脑震荡症状。但竞有人通知医院，不准给肖峰治病，所以，医生只能含含糊糊地配给他十支葡萄糖，就把他打发回了家。　　其实，那红卫兵的一石头已经打坏了肖峰头上的迷走神经，这根神经恰恰是控制人进食的。结果，肖峰立刻变得滴水不进，吃啥吐啥，人瘦得只有70多斤，鼻翼都塌了下去，完全像个木乃伊。眼看着要死了，宋韧从前的一个朋友，当时做了医院造反派的一个头头，她这时也不管什么派不派的了，就在医院悄悄布置了一个“黑病房”，让肖峰住了进去。几天之后，发现肖峰越来越不行了，就请了一个名叫马风珍的专家看看。专家一看，肖峰的瞳孑L都放大了，二话不说，立刻住院，同时发病危通知书。与此同时，宋韧一份一百多字的电文也发向国务院中央文革华东接待站。在电文中她声明，他们绝不是反革命。感谢接待站的同志，亲自打了九个电话，关心过问此事。尽管如此，造反派们还是对马医生进行了审查，还在他们的病房旁安插了一个假病号。那天后半夜，周昌谷一个人悄悄地进了病房，宋韧大吃一惊，说：“你来干什么，外面有人监视，快回去。”周昌谷说：“肖峰不能死，我是来给他输血的。”许多许多年以后，肖峰夫妇谈起此事依旧激动不已，他们正是在这样大夜弥天的苦难日子里看见中国正直知识分子那颗黄金一般闪烁的心灵的。可当时他们怎敢再连累这位自己也在牛棚里的著名画家呢。宋韧叫他赶紧走，而且不要朝左面走，以免被发现。但是，哪知后半夜来也没用，第二天，周昌谷就为这事被揪出来批斗了。　　眼看肖峰要死，宋韧决定把他送往上海抢救，宋韧那位正直憨厚的山东大汉叔叔走进造反派办公室要通行证明，脸上的表情仿佛谁不同意就和谁决死于此，吓得对方不敢再哕唆，赶紧盖章。　　还是宋韧的那位护士朋友，连夜给火车站打电话，急救车直发月台，抬上火车后，一路打强心针直到上海。其间，一上车就发现有两个造反派跟踪。一到上海华山医院，那个又是护士又是朋友又是造反派的护送者赶紧往回赶，因为她曾保证第二天早上8点钟准时坐在会议桌旁。但是，她到底还是因为救护肖峰而被开除出造反派，从此成了逍遥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