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微阅读系列:看见(精装)

　　《看见》：　　多年过去，我才弄明白二哥那晚所谓的操扁挂，其实就是练武功，我真笨。　　那是个月明星也不稀的夜晚，原本阴森的大院，却被月光衬托得如通明的奥运馆。二哥从代销店回家吃晚饭，看见院坝上有不少大人细娃，放下碗，拿起扁担冲进地坝就哼哈地耍开了……立马吸引了大院的老老少少。大人们夸，老二那是在操扁挂！　　听大人的口气，操扁挂是件神圣的事！我听了很得意。我当时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得意，反正见二哥在院坝里舞动时，大人细娃像波浪一样闪出很大一个圈子，没人敢靠近。我当时觉得二哥挺威风。甚至很坏地想，以后谁见了二哥都得老实点。不是么，连大队罗书记也必须让他三分。　　当年，大队书记的权威无可比拟！那时兴推荐上学，能否上高中，罗书记说了算。二哥和大姐同班，成绩都顶呱呱。罗书记对我父亲说，两个只能去一个。父母考虑女孩子多读点书有好处，让大姐去了。二哥从此恨父母，恨大姐，还扬言跟罗书记没完。那年公社供销社在各大队设代销店，罗书记就把看代销店的好差事给了二哥。肥差，相当于半个工人啊！二哥从此把自己打扮成工人。　　村里年轻人无不羡慕他。二哥这下又操起了扁挂，更证明了他与众不同。　　代销店在学校边。第二天放学，二哥让我告诉父母，说他晚点回家吃饭。说完，催我赶紧回家。而这时，各班老师也在驱赶学生。后来才知，是学校坝来了一位神秘的打手。　　城里来的曾老师碰到了麻烦，六大队的夏天要找他决斗。曾老师就请来打手师傅。二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跟着操练上了。　　很快家喻户晓，那个神秘的打手就是曹家湾名震江湖的曹扁挂。提起他，大人们都有几箩筐传奇故事……总之，我们期待的那场精彩决斗不知为什么并没有进行。　　我却有了新的发现，操练扁挂的二哥从此举起了石锁，回家挑水也不用扁担了，一手一桶，拎着就回家了。此外，二哥还热衷于与去和代销店的乡亲扳手腕了。逐渐就没了对手。二哥操过扁挂，就这样声名远扬了。　　事实上，二哥的人生毁就毁在了他操过几天扁挂。代销店取消后，他不再安心务农，参军，因为脖子长疥疮手术留下了疤痕，体检没通过。又学技术，照相。父母凑钱给他买相机请师父。从此他跟着岩上的罗师傅到处跑，隔三岔五地回趟家。有时是深夜回来，第二天一早就走了。他操过扁挂，父母不担心他在外面跑。后来是十天半月不回家。再后来回家，就带回一些神秘的朋友，满院子借宿，一住就几天，家成了旅馆。父母终于骂他了。原来他们裹在一起倒卖古币，违法的。父母的辛苦钱几乎都被他骗去买了银元，结果全是假的……　　参军失败，照相失败，跑古币失败……二哥并不服气。他把责任全推到父母身上，说当初要让他去上高中，没准就上了大学，端国家饭碗了。他更恨大姐挡了他的道。　　大姐出嫁，父母拆下上好的房梁打家具，二哥硬是不让抬走。他索性先结婚，占了家具。还狂言，不服拳头上见。　　二哥操过扁挂！大姐和我们这才明白，二哥操扁挂，原来是对付家人的。　　后来我和小妹，尝过他扁挂的厉害。二哥结婚后，闹着分了家，两口子年轻力壮，吃得好。吃香喝辣时，常会在我们面前炫耀。分家不分电，我们两家共用一个电表，我那时正上学，晚上喜欢多看会儿书，灯亮着。他们就在隔壁骂，骂我浪费了电，我就还了几句，他当即就冲进屋，一手拧着我的胳膊，瞪着牛眼珠子警告我，信不信，我弄死你！我当时就后悔了，后悔当初他操扁挂，我瞎得意什么呢？　　这恐怕是我选择当兵的原因之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