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门罕之锤

“快来人啊！ 这个日本人快‘着凉’了！”鬼佬喇嘛挥着藤拐杖狂呼，很合适地省略了“狗皮”两个字。 寺内受惊动的另五位喇嘛，丢下手中的经书、药典、草药、捣臼纷纷跑出来。一见那个日本人的惨状，都举掌念佛。 吉姆扬住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救治吧，日本人的事儿不是小事，怕沾嫌疑受牵连惹来麻烦。不救治吧，人快不行了，见死不救也不是佛门之规。受伤的那个日本浪人，手指往后边比划，老住持顿时明白，赶紧派鬼佬喇嘛去后边报告。可人家鬼佬一撇嘴，说后边的日本人不愿看到他这鬼样，一看见他不是躲就是赶，不去。 “嘿嘿——”架鹰的戈壁喇嘛偷笑，鬼佬喇嘛冲他翻白眼。 “我去吧！ 我还从来没去过后边呢，正想瞧瞧！”戈壁自告奋勇，说着就走。 “你还是少去的好！ 别东张西望，别贼眉鼠眼！” 鬼佬喇嘛从后边阴阳怪气地喊。戈壁回头做个鬼脸。吉姆扬住持对他俩无处不斗气直摇头。 很快，跑来三个日本人。见浪人受伤的模样都吓坏了，其中的头 儿濑尾少佐扶住浪人，赶紧问：“猪口君，受伤这么严重，出什么事了？” “别叫我的名字……”这叫猪口的浪人制止濑尾，嘴里喷着血沫子艰难地说，“快送我去海拉尔……我要见、见、大佐……”之后，一歪头，昏过去了。 三个日本人叽里咕噜地商量起来，围观的六个蒙古喇嘛中也有懂日语的，商量的意思是这么严重的伤，如果不先救治还没等到海拉尔就会死在半路上。 濑尾少佐做出决定，向吉姆扬住持哈下腰，谦和地用蒙古语说：“还麻烦活佛住持，先救治一下这位伤者，早闻活佛是医道高人。”一旁的戈壁，没想到这小日本的蒙古话说得如此流利。吉姆扬立即摆了摆手，客气地说：“抱歉了，老衲不直接为人看病治伤已有多年，本事早就废了，会误事的。这样吧，我给你指派一位高手吧，保证能救活你的这位同胞！” 濑尾：“这样也好，是哪位？” 吉姆扬朝一旁正往后缩身子的鬼佬说：“德姆奇药师，你辛苦一趟吧！” 濑尾登时不屑又厌恶地发问：“是他？ 能行吗？” 吉姆扬一笑：“放心吧，别看他其貌不扬，不招人待见，但他的医术比我强百倍，他是阿尔山寺头牌喇嘛大夫！” 这点，连年轻喇嘛戈壁也没有想到。出乎意料。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会儿鬼佬喇嘛来劲了，一撇嘴，转身就走开，边说：“门缝里看人，嘁，正好老衲也不想接手呢，血污斑斑，命丢八分，麻烦！” 濑尾愣住了，没想到这个鬼佬喇嘛脾气还挺大。 还是老住持吉姆扬喊住他：“德姆奇药师，何必计较小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这里，也就你能救活他……”住持顿了一下，打量着伤者状况，“流血过多，肠子已漏，丢了半张脸，只能说也许你能救活，除了你，其他人更不行了。” 见活佛住持如此说，傲慢的濑尾少佐只好放下架子，恳求说：“药师巴格夏，请原谅我的冒昧，有眼无珠，还麻烦大师不要再耽搁，请您快快出手救治吧！” 德姆奇这才转过身来，无奈地说：“真麻烦，我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快把他抬回你们那儿，我去拿药包器械，这 就来！” 濑尾少佐此时也不好计较鬼佬言语不敬，救人要紧，七手八脚地抬起伤者。 鬼佬喇嘛小跑着走了，又想起什么，回过头一指戈壁：“你，随我来，打下手！”冲另一位白白净净的老喇嘛说：“巴彦诊师，你也来 帮帮手，我管他肠子，你管他脸！” 见戈壁脸有疑惑，鬼佬喇嘛不无戏谑地挤挤眼：“怎么，不愿意？那就算了！” “愿意，愿意！”戈壁乐颠颠地跟着跑过去。 他想起什么，又跑回来，把肩头的海东青暂时交给吉姆扬住持，说：“哥，老实待着啊，我去去就来。” 那鸟儿，“咻”的一声叫，晃了晃头，低下头钳住了戈壁的手臂，似是不大乐意。戈壁拍了拍鸟儿的雪白如玉的爪子。鸟儿就松开了尖利喙子。 “哥，那我去了哈。”戈壁嘻嘻哈哈又认真的样子，让在场的人们很不解又好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