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手艺丛书:日本的手艺

江户唐纸 云母的微光在室内闪耀 领略妖艳江户美的意识 在十几二十多岁的青少年时代，东京在我心目中主要是指原 宿、青山所在的涩谷区和港区，东京西部就是我的世界中心。但 是近十年，这个区域在我心目中逐渐发生了变化。过去我心目 中这个闪闪发光、充满刺激、逍遥快乐的地方，渐渐地不再有那 么强烈的吸引力了。当然，不用别人提醒“因为你年纪大了”， 我自己也能意识到这一点。那么，我对东京已经不感兴趣了吗？ 绝非如此。现在，对我而言，闪闪发光、充满刺激的地方在东京 东部，也就是在台东区和墨田区一带。在这一带闲逛，顺便寻找 设计的灵感是一件非常愉悦的事情。在四处闲逛的过程中，我发 现了很多精巧的东西，有的是手提袋，有的是灯笼，有的是木屐 袜，诸如此类。这些东西都蕴含着一个的关键词，那就是“江户”。 在东京还被称作江户的时代，当时平民的生活中心在东部。 神奇的是，自从我的兴趣点从西部转移到东部以后，我对手艺的 好奇心也越来越旺盛。江户这座古城是集中了各类手艺的宝库， 也不知道我是被古城所刺激从而对手艺产生了兴趣，还是被手艺 引导来到了这座古城。不管哪个是因哪个是果，这都无关紧要， 只是几十年来我一直以为东京是我的据点，现在却发现这里居然 还有太多自己不了解的东西，真是让人情何以堪？如此看来，我 对“江户之物”的热情是难以消退了。 打着“江户”名号的东西有很多，不过在我心中，到目前为止， 猎取到的有冲击力的“江户之物”是江户唐纸。那些精致美丽 而又大胆奔放的各种花纹真是让人无法移开视线。构图方面立意 新颖，宛如现代艺术作品。江户的人们把如此具有现代感的花纹 植入纸张，再用这些纸来制作隔扇、墙纸，我对他们的品位真是 佩服得五体投地。 唐纸是在平安时代随佛教经典一起从中国（唐朝时期）传入 日本的，后来，德川家康把手艺人从京都召集到江户，江户唐纸 自此便流传开来。江户城自不必说，唐纸在大名府邸、神社寺庙 和富裕的平民家庭中也被广泛使用，再加上江户人口的增长，唐 纸的需求量于是进一步扩大。人们制作了各式各样的江户唐纸木 版，号称“享保千型”1，由此可见其兴盛。 东京台东区的稻荷町属于地地道道的老江户，那里自然有着 江户唐纸的宝库。位于浅草站路边的“东京松屋”，是一幢颇具现代风格的建筑，信步踏入其中，随处可见无数精美的唐纸。这是创立于元禄三年（1690年）的老店，数百年来一直致力于纸张经营，专门生产制作隔扇纸、门窗纸，还制作挂轴装裱，等等。把展厅布置得充满现代风情，大概也是想让观众体验现代建筑与江户唐纸的相映成趣吧。的确，纹样新颖的江户唐纸与简约现代的建筑空间协调得出人意料。毫无疑问，传统技艺和物品只有融入现代生活之中才能幸存。有这样能将创意以各种形式付诸实施的伙伴（商人），对匠人来说大概也是一件让人安心的事吧。 我请“东京松屋”帮忙介绍江户唐纸的手艺人。随后，我拜访了位于文京区汤岛的“小泉隔扇纸加工所”，在那里见到了第五代唐纸制作师傅小泉幸雄。他向我展示了江户唐纸的制作工艺。 登门拜访那天正值寒冬腊月，但是工厂内却没有任何取暖设备。 “这么冷，真是非常抱歉，因为我们这个工作不能用取暖器。” 小泉说道。 制作唐纸需要用水把纸张抻开，还必须使它自然晾干，所以 不能使用取暖设备。唐纸制作师傅就在刺骨的冷空气中静静地工 作，绝无任何多余动作。当天担任工作助手的是次子哲推，大概 也只有是父子才能如此气息相合、默契十足。基本工序是这样的： 首先，用毛刷在整张纸上刷一层水，让纸张伸展开来。在手工制 作的筛子上涂抹一层混有云母和红藻的颜料，再用筛子轻触木版， 把颜料均匀地转移到木版上。然后把纸张铺在木版上，用手轻柔 地按压纸张。隔扇纸的尺寸大约是 900mm×1800mm，木版尺寸 大约是 900mm×（360 ~ 600mm），所以，关键在于如何移动木版 而又让人看不出拼接的痕迹。小泉的一连串动作看似平淡无奇， 其实这正是匠人手艺的精髓所在，转眼间，整张纸面都浮现出光 润的桂桐图案。之后，再花几个小时使它自然晾干，江户唐纸便 做好了。 然而这纹样的设计也实在是大胆。据小泉介绍，立意自由、 匠心独具是江户唐纸的特征。京都唐纸重视木版拓印，而江户唐 纸则吸收了木版拓印之外的很多技法，包括柿漆印染、毛刷印染、 金银粉印花等。 “唐纸不但美观大方，还很环保。它的制作没有使用化学物质，即使50年过去也不会褪色。所以，我希望今后使用唐纸的人会越来越多。” 小泉的这番话已经表明，他们是立足当下，着眼未来。这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唐纸是深受江户人民喜爱的、通透精致的室内装饰，但是由于有严重的火灾、震灾，或是卷入战火之中，很多唐纸都被销毁了。幸好还有一群想要守护这项传统的手艺人，木版和制作技术在他们手中得到传承。这是在长期的和平环境中发展起来的江户文化，为了更好地传扬其意义，我一定要近距离感受江户唐纸的独特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