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滩残梦

　　《金滩残梦》：　　从阿勒屯塔莱出山，必须经过架在乌伦古河上的莫河桥，桥上的桥头堡日夜都有矿警大队的官兵把守，淘金客们出山不但要有矿区治安调查执行委员会核发的路引，而且浑身上下连屁眼都要搜查，是一克金子也带不出山的。李旺才和胡娃子*后选择了走山路带金出山。两人事先在山上踩点探路，觅得了一条翻山越岭的小路。　　阿勒屯塔莱是蒙古语，翻译成汉语就是“金沙滩”的意思。它是乌伦古河的一段流经之地，长约二十公里。顾名思义，这是富含金沙的河段。阿勒屯塔莱是天造地设的一条神奇的峡谷地带。它的两侧山脉大都是悬崖峭壁，通往外界的山路就那么可数的几条，不但崎岖难行，而且矿警大队在路上布下了大量地雷。这些情况几乎每个淘金客都知道，但李旺才和胡娃子带金出山的愿望非常强烈，就像按捺不住的烟瘾一样煎熬着他俩。两人知道，以往也有淘金客成功地带金出山，他俩觉得自己不至于那么不走运，于是准备了一段时间后便铤而走险。黑漆漆的夜里，他们带着用高价买来的手电，顺着事先探得的山路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李旺才和胡娃子大约走了两个小时，森林树梢上的天空好像亮朗起来，隐约可见几颗稀疏的星星。眼前的小路也看得清晰了一些。两人边走边商定，谁踩上地雷，另一个都不要去救，赶紧带上金子自己走人，到家乡后把金子交给他的家人就好。这是生死约定，两人说好后轻轻地击掌盟誓。　　走过一段茂密的森林之后，前面的森林似乎稀疏起来。一轮明月从浮云里钻出，山地明显地亮了许多。走过稀疏的森林后，两人又进入另一段茂密的森林里，李旺才在胡娃子耳边说：“走过这段森林差不多就到那道铁丝网了，过了铁丝网，咱们就算出山了。”胡娃子听了很高兴，越过李旺才走到前面去了。李旺才在他身后喊：“胡娃子，小心呀！”然后紧走几步，赶在了胡娃子的前面：“胡娃子，我的眼睛比你的尖，你跟在我身后走。”话音刚落，李旺才碰上了布在草丛里的拉弦地雷，轰隆一声巨响，李旺才被炸翻，他不敢呻吟，躺在地上默默抽搐。胡娃子上前要背他走，李旺才说：“你忘了咱们的约定？你不要管我，听见爆炸声，巡逻的矿警很快就会赶来，你还不快跑？”然后解下装有金子的布囊交给胡娃子，“你交给我爹！”　　胡娃子却紧紧地抱起李旺才往前走，走了十多步就走不动了。李旺才腿上的血流了胡娃子一身。李旺才一把推开胡娃子，胡娃子还是不走，急得李旺才直用拳头捶地：“胡娃子，你还不快跑？这样大家都得死。”李旺才将装金子的布囊交到胡娃子手里，“兄弟，你一定要亲手交到我父亲手上啊，他在等钱救命！”　　胡娃子泪如泉涌，一步三回头地往前走。约莫半袋烟的工夫，趴在地上、已经恍惚的李旺才看见森林里火光一闪，接着听见轰隆一声，胡娃子在浓密的森林里号叫了几声，李旺才的两只拳头大力地擂地，哭喊道：“胡娃子！”　　清冷的月光透出森森寒意，山地复归寂静。　　开春的这个清晨，阿勒屯塔莱年轻的淘金客们领略了什么叫残酷。　　李旺才被矿警队的官兵抓了回来，用铁链拴在伙房前的木栈道上，不断地呻吟。他用微弱的声音喊道：“渴、渴，给我口水喝……”　　淘金客们起床后，走向饭厅时，天刚蒙蒙亮。那时躺在地上的李旺才已经昏迷，发不出声响，所以淘金客们并没有发现他。他们吃完饭，走出饭厅时天就亮朗了，于是他们看见木栈道上躺着一个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乔里轩使劲才挤了进去。淘金客中有人认出木栈道上的人，惊呼道：“这不是长武的李旺才吗？咋伤成这样子了？”　　乔里轩看见李旺才的一条腿被炸断，血肉模糊的半截腿露出白生生的骨头茬子。天气还没有转暖，却不知从哪里飞来了许多绿头苍蝇，围着李旺才嗡嗡地飞，有一些落在李旺才的身上，甚至落在那条断腿上。李旺才的另一条腿被铁链锁在木栈道上。矿警大队的督察队长邬生龙带着几名凶神恶煞的矿警不断用带刺刀的步枪驱赶人群，让淘金客们往后退。有人从伙房端来水，想让李旺才喝一口，邬生龙抢过碗，把水泼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