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

　　《传奇》：　　琼　　下午1：47　　德雷克大学，军区　　室内22摄氏度　　我又一次坐在了院长秘书的办公室里。磨砂玻璃门外头，一群同班同学（年纪都比我大，至少大我四岁）徘徊不去，等着看我出洋相。下午操练的时候（今天的课程是：如何装卸XM一621步枪的子弹），两个气势汹汹的卫兵把我揪出来，恰好他们当中有人看到了。坏事传千里，很快全校园都知道我又挨训了。　　共和国*珍爱的小小女奇才又惹麻烦了。　　办公室很安静，只有院长秘书电脑不时传来极轻微的嗡嗡声。我对这个房间的每个细节都了如指掌（这里有从达科他州运来的手工切割的大理石地板，三百二十四块塑料正方形吊顶板，办公室后墙上伟大领袖的画像两边垂着约六米高的灰色布帘，侧墙上七十六厘米的电视开了无声，屏幕上闪烁着大字标题“‘爱国者’叛军轰炸当地军事基地造成五人死亡”，接着是“共和国在希尔斯伯勒争夺战中击败殖民地”）。阿莉丝娜·惠特克，也就是院长秘书，坐在桌子后头，在玻璃屏幕上敲敲打打——无疑正在写关于我的报告。这将是这个季度的第八份。我敢打赌，本姑娘一定是德雷克大学有史以来头一个在一个季度里连续八次被上报却未遭驱逐的学生。　　“昨天伤到手了，惠特克夫人？”我没话找话。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盯着我说：“何以见得，伊帕里斯小姐？”　　“左边的暂停键没开。你更喜欢用左手。”　　惠特克夫人长叹一声，后仰靠在椅子上。“是的，琼。昨天打球的时候，我扭伤了手腕。”　　“真是遗憾。挥球的时候，你应该更多地用手臂而不是手腕发力。”　　我觉得自己只是在陈述事实，在她听来却暗含讥诮，不甚舒服。“打开天窗说亮话，伊帕里斯小姐，”她说，“没准儿你自恃聪明，没准儿你觉得只要学习好就能受优待，没准儿你还觉得自己粉丝众多，诸如此类的。”她指一指聚集在门外的学生。“不过对你无休止地在我的办公室与我相会，我真的是累了。相信我的话，你将来毕业后，被共和国分配到他们为你挑选的任何岗位上，你的乖戾举止一定也会让那里的上司印象深刻。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正如她所希望的，我点头表示明白。不过她错了，我的聪明并非自以为是。有史以来在共和国试炼里得过满分1500分的，我是独一个。十二岁，我就被送到这个国家的*高学府深造，比预定年限整整提前了四年！大学二年级我还跳级了。连续三年，我在德雷克大学的成绩都是满分。我的确聪明绝顶。共和国认为的好基因，我身上全有——而好基因意味着好战士，好战士意味着战胜殖民地的好机会，教授们一直这么说。如果我觉得下午的操练没有教会我足够多关于携枪爬墙的技能，那么……显然，我之所以背着一把XM一621步枪爬上十九层的高墙，错不在我。这是为了国家命运的自我提升。　　传言说，戴伊不到八秒钟就能爬上五层楼高的建筑。如果共和国首要通缉犯身怀此等绝技，而我们不能比他更快，那么如何将其捉拿归案？如果我们连他都抓不到，又如何打赢这场战争？　　惠特克夫人桌上的铃响了三次。她摁下按钮问道：“哪位？”　　“梅地亚·伊帕里斯队长到了，”有人回答，“找他妹妹的。”　　“好，让他进来。”她松开按钮，用手指指着我，“希望你哥哥能好好提醒你，这个季度只要你再进一次我办公室的大门——”　　“跟我们死去的父母相比，梅地亚尽职多了。”我冷冷回答，口气可能比我意想的更尖锐。　　我们谁也不说话，陷入令人不舒服的沉默。　　终于，无休止的等待后，我听到大厅外头传来异响。紧贴磨砂玻璃门的同班同学突然散开了，为一个高大的身影让路～我哥哥。　　梅地亚推门进来的时候，我看到大厅里一些女孩用手捂住嘴，试图遮掩她们的笑容。可是梅地亚的注意力全在我身上。我们有一样的眼睛——乌黑闪亮，一样的长睫毛，一样的黑头发。那长睫毛在他脸上尤其帅气。即便玻璃门在他身后关上了，我还是能听到外头传来的低语和痴笑。似乎他中断了巡逻任务，直接来我学校了，而且全副行头、盛装出场：金色双排扣的军官上衣、手套（乳胶制品，高强度纤维衬里，队长军阶的刺绣图案）、亮闪闪的肩章、一本正经的军帽、黑色长裤、锃亮的军靴。我们对视了一眼。　　他很生气。　　惠特克夫人给了梅地亚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好，队长！”她故作惊讶，“很高兴见到你。”　　梅地亚用手指轻叩帽檐儿，以示礼貌。“很遗憾又碰上了这种状况，”他回答，“实在抱歉。”　　“没事没事，队长。”院长秘书无所谓地挥挥手。真是个马屁精——想想她刚刚怎么说梅地亚的。“这不是你的错。今天午餐的时候，有人抓到你妹妹爬高楼。她溜到了离校园两个街区远的地方。如你所知，学校只允许学生们用校园里的攀岩墙训练，而且中午离开校园是被明令禁止的——”　　“是的是的，我知道，”梅地亚打断她的话，用眼角的余光关注着我，“中午我看到直升机在德雷克大学上空盘旋，当时就有……不祥的预感，一定是琼又惹麻烦了。”　　出动了三架直升机。他们无法爬上去抓我，所以撒网把我拽了下来。　　“谢谢你帮忙。”梅地亚对学院秘书说，然后对我打了一个响指，叫我起身离开的意思，“等琼重返校园了，一定改邪归正。”　　……